980勉強活着的人

980勉強活着的人

下着雨,莫雨娘被範舟一幫人從庭院中拖拽出來,身上是一身的泥水,臉又是朝下的,所以就算一個下人的手裏打着燈籠,晃氏夫人也沒能認出來這女人是誰來。

“母親,”看着範舟幾個人拖着屍體走遠了,安亦尋才跟晃氏夫人說:“那女人死了嗎?”

晃氏夫人沖長子搖了搖頭,說:“不要問。”

安亦尋回過頭來,把臉面向了庭院的門,沒再問了。

安亦問看哥哥不說話了,便也什麽話都不說了,乖乖地站在晃氏夫人撐着的傘下。

安元志聽到格子說晃氏夫人帶着兩個小少爺來給自己請安,意外之下,安元志都沒能在第一時間給格子一句準話。

格子看安元志不說話,便說:“少爺,要讓他們回去嗎?”

安元志對見安元樂的兒子沒有一點興趣,剛想開口跟格子說,讓他們回去,院門外就傳來了一個男孩的喊聲,說:“五叔,侄兒是亦尋。”

侄子都在外面喊了,安元志也不好再讓格子把人打發走,隻得跟格子說:“讓他們進來。”

晃氏夫人不好進院去見自己的小叔子,再也沒有嫂子給小叔子請安的道理,晃氏夫人隻能在兩個兒子進院之前,最後囑咐一聲,說:“見到五叔後要恭敬,不能亂說話。”

兩個小孩兒都沖自己的母親點了點頭。

格子手裏打着傘,送兩個小少爺進院。

安元志也沒進屋,就站在走廊裏。

安亦尋和安亦問走到了廊外的台階下後,就停了腳步,腳下的地上盡是雨水,兩個小孩兒都爲難了,見到長輩要跪下行禮,隻是這會兒要他們跪在雨水裏給他們的五叔請安嗎?

“上來吧,”安元志看兩個小孩站在階下猶豫,沖兩個小孩招了一下手。

格子打着傘,一直把安亦尋和安亦問送進了走廊裏。

“侄兒亦尋。”

“侄兒亦問。”

“見過五叔,給五叔請安。”

兩個小孩兒闆着小臉,有模有樣地給安元志行禮問安。

安元志受了兩個小孩的禮,讓小孩兒起來。

安亦尋從地上起身後,又伸手把自己的兄弟從地上拉了起來。

“你們兩個怎麽會來我這裏?”安元志看着兩個小孩兒問道。

安亦尋說:“娘親讓我們來給五叔請安。”

安元志一笑,說:“你們的爹呢?”

安亦尋遲疑了一下,還是跟安元志老實道:“爹好像生氣了,一個人坐在房裏。”

安元志點一下頭,安府裏的亦字輩小少爺,他一個也沒有關心過,這會兒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哥倆,安元志的臉上總算還有點笑模樣,從身上摸了兩把匕首出來,分給了小兄弟倆,說:“這是我送你們的見面禮,拿着吧。”

安亦尋接過了匕首,問安元志說:“五叔,這個是你打仗時用的嗎?”

安元志一笑,說:“你們還太小了,我不能給你們那種兇器,這是我沒有用過的。”

安亦尋有些失望了。

一旁的安亦問倒是懵懵懂懂,拿小匕首當成了一個玩具。

“你也想習武?”安亦尋表情上的變化瞞不過安元志的眼睛,安元志問自己的這個小侄子道。

“想啊,”安亦尋說:“不過祖父和父親都說,讀書才是正道。”

安元志一笑,伸手在安亦尋戴着的小帽子上拍了一下,說:“那你就做個文武全才的人,不是更好?”

安亦尋仰頭看着安元志,隻是說了這幾句話,安元志給他的陌生感不能就此消褪了,不過安亦尋對安元志很有好感,下意識裏也願意親近安元志這個五叔。

“回去吧,”安元志卻收回了手,說:“我還有事,就不留你們說話了。”

格子很有眼色地又上前來,送安亦尋小兄弟倆走。

安元志很快也離了府,在府門前上了馬後,打馬就往帝宮去了。

老太君坐在自己的卧房裏,安錦繡從宮裏派來的嬷嬷還是在,隻是老太君這幾年沒再興起什麽風浪來,嬷嬷們也不時時刻刻地盯着這個安府的老太君了。

大管家送走了安元志後,走進老太君的房裏,小聲道:“老太君,五少爺回宮去了。”

老太君也沒有睜眼,轉着手裏的佛珠,說:“他回府後做了什麽?”

大管家說:“五少爺把莫氏那個女人殺了。”

老太君嗯了一聲,莫雨娘在外面幹了什麽,安太師已經跟老太君說過了,聽大管家說安元志殺了莫雨娘,老太君冷道:“那個女人該死。”

大管家說:“馮姨娘也帶了孩子去見五少爺。”

老太君說:“然後呢?”

大管家說:“沒進去一會兒,馮姨娘就抱着孩子出來了,看馮姨娘那樣子,五少爺應該沒認那孩子。”

老太君冷聲道:“沒名沒份的,就讓馮姨娘養着好了,我安家還不至于養不起一個丫頭。”

大管家說:“老太君,那五少爺那裏?”

老太君說:“你還怕他以後身邊沒有女人?那丫頭有命就活,沒命,也不過就是一個墳頭的事。”

“是,”大管家應了老太君一聲後,又道:“最後四少夫人帶着亦尋和亦問兩位小少爺去了五少爺那裏,兩位小少爺進院給五少爺請了安。”

老太君這才睜了眼。

大管家看老太君睜眼看向自己了,忙把腰身往下一哈。

老太君小聲道:“看來這個晃氏是個聰明的。”

大管家陪着笑臉說:“五少爺跟兩位小少爺說了一會兒話,然後就走了。”

老太君複又閉眼道:“關人的那個院子你要看好了,若是傳出什麽話來,那我唯你是問。”

“是,”大管家忙說:“奴才一定管住府中人的嘴。”

安錦顔和安元信就關在秦氏的小院裏,這會兒院中的奴仆都被打發出去了,一個小院,正房加左右耳房,足足六間屋子,就關了母親,女兒,兒子三人。

院外站着一隊衛國軍,安府中人一律不準進院,連在這院門前站下都不行。

安元信從慎刑司回來後,身子就沒了力氣,躺在床上動彈不得,說話也說不出來,整個就是一個廢人了。

安錦顔從被關進這個小院後,就沒再說過話,能動能說話,卻也隻是每日待在自己的床上,比死人就多了那麽一口氣。

秦氏夫人看到一兒一女這樣,整個天都榻了,隻是任憑她在院中哭天喊地,喊救命,院裏院外,都隻能聽到她一個人的聲音。

安元志回府的這個晚上,秦氏夫人跟門外的兵卒們求了半天,她想請大夫來看看安元信,隻是秦氏夫人好話說盡,門外的兵卒們還是跟前幾日一樣,對她1;148471591054062完全不理睬。秦氏夫人最後隻能拎起由兵卒們送進院來的食盒,腳步虛浮地回了房。

院外的兵卒們聽秦氏夫人終于閉了嘴,都松了一口氣。他們奉命不理睬歸不理睬,可天天這麽聽一個婦人哭喊,這對他們的耳朵來說,無異于是一種折磨。

食盒裏的飯菜已經冰冷了,讓人看着就沒有食欲。

秦氏夫人喂了安元信吃了半碗飯,看安元信往外吐飯菜了,便停了手,又拎着食盒到了安錦顔睡着的房裏。

這間屋裏沒有點燈,下雨的夜裏,沒有星月光芒,屋裏伸手不見五指。

“大丫頭?”秦氏夫人站在門前,沖屋裏喊了一聲。

不出秦氏夫人的預料,屋裏的安錦顔沒有理她。

秦氏夫人摸黑進了屋,摸索着點了一根蠟燭,這才看向了坐在床上的安錦顔說:“大丫頭,吃飯吧。”

安錦顔的頭上纏着紗布,血迹已經幹在了紗布上,這幾日沒大夫進來給她看傷,原本白色的紗布已經發了黃,還散發出一股難聞的異味。

秦氏夫人把食盒放在了床上,看着安錦顔道:“你不吃不喝的,是不想活了?“

安錦顔的目光木然,看見了秦氏夫人也像沒看見一樣。

秦氏夫人打開了食盒,裏面一個面湯,一葷一素。面湯已經幹成一個面餅,葷菜是豬肉,隻是肉皮上的豬毛都沒有拔幹淨,至于素菜,幾種綠葉菜混在一起,油用的多了些,這些菜被油浸着,爛兮兮地混在一起,讓人完全分辨不出這裏面是哪幾種綠葉菜。

安錦顔還是沒有反應,雙手抱膝地靠牆坐着。

秦氏夫人想再喂女兒吃一些,隻是把飯碗端到手裏後,秦氏夫人突然就又大聲哭了起來。把碗砸在了地上,秦氏夫人跟安錦顔哭道:“你跟元信一樣也啞巴了?你讓我死也死個明白行不行?你告訴我這是發生什麽事了啊!”

對于母親的哭喊聲,安錦顔充耳不聞。

秦氏夫人揮拳在女兒的身上打了幾下,說:“你是太子妃啊,你怎麽到了這個地步?太子殿下不管你了?你現在連東宮也回不去了嗎?你這丫頭,你說話啊!”

聽秦氏夫人提到了太子,安錦顔的表現才有了些變化,“哈,”安錦顔聲音短促地笑了一聲。

終于聽到女兒這些天來發出的第一聲了,秦氏夫人忙扒着安錦顔的肩膀大聲問道:“外頭到底出什麽事了?!先頭元信還跟我說,太子會成皇,你會是皇後,現在怎麽又是這樣了?你們究竟做了什麽?”

安錦顔擡眼看向秦氏夫人。

這些年的幽禁生活,早讓秦氏夫人失了先原那副貴婦人的樣子,在安錦顔看起來,這也就是一個勉強活着的人,沒有指望,卻又狠不下心腸去死。

“說話啊,”秦氏夫人求安錦顔道:“你讓我做個明白鬼吧,就這麽不明不白的死了,你讓我怎麽能甘心?說話啊,你這個死丫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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