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軍就是這樣的,”上官勇抱着安元志小聲道:“枕冰卧雪,你得習慣啊。元志?”
安元志睜不開眼,一心想睡覺,卻又硬被上官勇拍醒,“嗯,”安元志低低地哼了一聲。
上官勇說:“你這會兒睡着了,你這輩子就到這兒了,你聽到我說話沒有,元志?”
安元志的頭動了動,含糊不清地說了聲:“困了。”
上官勇這下子沒辦法了,這會兒向遠清和榮雙在哪個雪洞裏窩着避雪,他也不知道,“元志?”又喊了安元志幾聲,看安元志都沒動靜,上官勇隻得在安元志鎖骨的傷處上,拍了一巴掌。
安元志被上官勇拍得叫了一聲,疼痛終于讓安五少爺清醒了一點。
上官勇問安元志道:“還睡不睡了?”
安元志抽着冷氣,疼得龇牙咧嘴。
上官勇總算是把安元志的一雙手搓熱了,随即把安元志的手也焐在了自己的懷裏,問安元志道:“是不是好點了?”
“這什麽天啊?”安元志強打着精神跟上官勇抱怨。這雪也就停了一天不到的時間,之後就又是狂風暴雪,風吹雪刮地讓人連眼都睜不開,眼看着路上的積雪就過了腰,這老天爺連生火暖溫,喝口熱水的機會都不給他們。
“你跟老天爺還要較勁呢?”上官勇聲音帶笑地道:“我們上次來這裏,不也是這樣的雪天嗎?”
“不一樣,”安元志說:“那次雪沒把我埋了。”
上官勇說:“你個子要是再高點,就不會被埋了。”
個子再高點?安元志把上官勇這話想了半天,然後急眼了,他的個子矮嗎?他也就比自己的這個姐夫矮那麽一點點吧?好吧,矮一個頭不算一點點,但有幾個人有上官勇這樣的個頭?“我個子還矮?”安元志從上官勇的懷裏坐起了身來,馬上就又凍得打了一個哆嗦,說:“我要是矮,那這軍裏就都是小矮子了。姐夫,我這也勉強到八尺了啊。”
上官勇知道安元志的個頭不矮,他這會兒也就是想逗安元志說話,把這個晚上熬過去就行。
安元志抱着膀子搓了搓,這一回的暴雪,讓安五少爺明白了一件事,這天要真冷起來,你穿再多的衣服都沒用。
“過來吧,”上官勇讓安元志靠到他的身邊來,兩個人就這麽擠着,還能暖和點。
安元志說:“姐夫,以後你想帶着我姐去哪兒啊?”
上官勇說:“不知道啊。”
“不知道?”安元志一笑,說:“那你是要帶着我姐去浪迹江湖嗎?我就怕我姐不是這麽愛動彈的人。”
上官勇說:“現在走一步算一步吧,先把眼前的關過了再說吧。”
安元志打了一個呵欠,迷瞪着眼說:“也是,能不能活還兩說呢。”
上官勇看安元志就這麽兩句話的工夫又要睡了,隻得又找話問安元志道:“你姐姐有沒有什麽喜歡去的地方?”
安元志想了想,說:“不知道啊,她出嫁前,她就沒出過幾回安府的大門。”
“那你姐姐喜歡做什麽?”
安元志又想了半天,不确定地說:“繡花?”
“繡花?”上官勇說:“這不是幹活嗎?”
安元志皺一下眉頭,低聲道:“就是幹活啊,我姐繡活好,她從小被養在秦氏的身邊,就跟秦氏的繡房丫頭一樣。”
上官勇聽安元志這麽一說,心裏不舒服了,半天才說:“你們安府就是這樣養小姐的?”
“庶出,”安元志說:“姐夫,你真當我跟我姐是安府的少爺小姐呢?”
“庶出,不也是太師的骨肉?”像上官勇這樣出身的人,1;148471591054062可能一輩子也弄不明白世族大家嫡庶的這一套。他跟上官睿不是一個娘生的,可一個爹不也是親兄弟嗎?
安元志歎了一口氣,在這個刮着暴風雪,他實在沒事可做的時候,安元志倒是願意跟上官勇說說安府的事了。“我姐以前對秦氏是讨好的,”安元志跟上官勇小聲道:“以前我還讨厭過她,不過我娘跟我說,我姐是姑娘家,跟我不一樣。我是男兒,日後可以自己去掙個前程,但我姐除了靠秦氏,她沒别的出路了,所以我不能怪我姐。”
上官勇默不作聲地聽着安元志說他和安錦繡的過去。
“一開始我父親把我姐許配給姐夫的時候,我不樂意,”安元志小聲道:“你别生氣啊,那時候我也不知道姐夫你是好是壞啊,就是聽個名聲,我都害怕你要是惱了,會不會把我姐揍上一頓。”
上官勇沒好氣地道:“我那時候的名聲,就是會打女人?”
安元志笑了一聲,說:“不過我姐說她會跟你好好過日子啊,頭一天她還哭得要死要活,過一晚上,她就又好了,我都差點沒敢認她。”
上官勇不無苦澀地道:“這事我聽說過。”
安元志忙道:“你聽說什麽了?我姐哭,那也是被秦氏她們逼得,聽說我姐被許配給姐夫你了,你是沒看到府裏那幫人的嘴臉,就好像我姐馬上……”安元志的話沒能說下去,好像他後面怎麽說,都是在罵上官勇了。
上官勇說:“你姐馬上什麽?”
“就是小看姐夫,小看我姐啊,”安元志說:“安家那幫人的嘴臉,姐夫你又不是沒看過,狗眼看人低呗。”
“行了,”上官勇說:“你也是安家人。”
“我可沒長一雙狗眼,”安元志嘟囔了一聲。
上官勇笑着搖了搖頭,
安元志動了動發麻的雙腳,問上官勇道:“不是說白承澤在路上派了人手嗎?那些傷了袁遠的人,我們怎麽一路過來,沒遇上呢?”
上官勇道:“知道我們在雲霄關打赢了後,白承澤應該把他的人都撤到落月谷去了,他沒必要讓他手下的這些江湖人跟我們拼命。”
安元志咳了一聲,說:“可惜了,我還想着先替袁遠把仇報了呢。”
“什麽人?”上官勇這時聽到有腳步聲,停在了他和安元志的這個雪洞前。
“哥,”上官睿喊着上官勇鑽進了雪洞來。
安元志一撇嘴,說:“這洞就這麽屁點大,你來幹什麽啊?”
上官睿踢了踢安元志伸着的腿,說:“讓點地方。”
三個大男人擠在一個雪洞裏,這雪洞一下子連讓人轉身的地方都沒有了。
“酒,”上官睿把酒壺遞到了安元志的手上,說:“你身上有傷,喝幾口暖暖身就行了。”
安元志自己灌了一口辣喉的烈酒,然後喂上官勇也喝了一口。
上官睿說:“哥,我跟喬先生商量過了。”
“商量什麽?”上官勇把酒咽下肚後,問道。
上官睿壓低了聲音說:“明天若是風雪停了,我們就把聖上的事說出去吧。”
上官勇和安元志都看向了上官睿。雪洞裏黑乎乎的,伸手不見五指,這會兒上官睿的臉上是個什麽表情,上官勇和安元志是一點也看不清。
“明天?”安元志說:“我們什麽時候能到落月谷,還不一定呢。”
上官睿道:“現在這個天氣,我們若是說聖上于風雪夜病故,不會被人懷疑。哥,元志,隐瞞聖上駕崩之事,這畢竟是要被滅族的大罪,這場風雪正好是我們徹底脫罪的一個機會。”
安元志說:“徹底脫罪?這事又不是隻有我們三個人知道,你要怎麽徹底脫罪啊?”
上官睿說:“你傻啊,明天我們說聖上病故,那些人會跳出來說,我們的話不對嗎?這些人不出來說,那日後他們就沒機會說了。”
“萬一我們日後得罪了他們,”安元志說:“這幫人不說嗎?”
上官睿說:“都說了是我們得罪了他們,那他們的話就是對我們的誣陷啊,誰會信?就是有人信,我們隻要不承認,沒證據,這幫人能拿我們怎樣?我知道,你一心想殺人滅口,可是犯不上啊。”
“你想殺人滅口?”上官勇問安元志道。
安元志含糊道:“沒,沒有的事,姐夫,你别聽小睿子胡說八道,我在他眼裏,那就是殺人狂。”
上官睿“哈”了一聲,說:“是,沒錯,你在我眼裏,一天不見血,你可能都睡不着覺。五少爺,你以爲你是個正常人啊?”
“你别逼我動手啊,”安元志沖上官睿道:“我招你了?”
“行了,”聽跟前這兩個人吵架,上官勇幾乎是本能性地就頭疼,這兩個人就不能呆一塊兒!“衛嗣,”上官勇問上官睿道:“喬先生也是這個意思?”
上官睿點頭,然後想到上官勇和安元志看不到他點頭,便說:“喬先生也說,這是個好機會,錯過可惜。”
安元志說:“這消息要是傳出去後,白承澤先跑了怎麽辦?”
上官睿小聲道:“這軍中就算有白承澤的人,風雪不停,我們走不了,他就能走的了?”
安元志問上官勇道:“姐夫,你看呢?”
上官勇沒作聲。
上官睿知道自己的哥哥還在猶豫,便說:“讓白承澤先走一步,對我們也是好事啊,大哥,你也不想在落月谷跟白承澤打一場啊。”
上官勇道:“我隻是怕他先走了,我們沒辦法先他一步趕到京城。”
上官睿說:“這沒辦法,我們隻能讓白承澤先走,不然我們過不了落月谷。”
安元志這時道:“這也好辦,過了落月谷之後,我帶着一隊輕騎先行,搶在白承澤的前面,渡過向南河,這樣不就行了?”
“若是元志能先白承澤一步過向南河,那白承澤就是腹背受敵,這個主意好啊,”上官睿跟上官勇說:“哥,我看我們就這麽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