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國軍的這個将官上了南城城樓的時候,沙邺人已經退兵了。
世宗看一眼這個将官,說:“上官勇醒了?”
這将官忙跟世宗禀道:“聖上,侯爺醒了,隻是身上沒什麽力氣,但又不放心聖上,所以特命末将來城樓。”
世宗沖這将官把手揮了一下,說:“你回去讓他好生休息吧,先把傷養好了再說。“
這将官忙說:“末将替侯爺謝主隆恩。”
“元志呢?”世宗又問安元志。
将官說:“五少爺發着高熱,侯爺想請榮大人去看看他。”
“榮雙,向遠清,你們兩個都過去一趟吧,”世宗跟榮雙和向遠清道。
向、榮二人忙都道:“臣遵旨。”
“袁威呢?”世宗想想又問道:“他的屍體還停在衛國軍營裏?”
将官說:“袁将軍的遣體已經火化了。”
世宗還準備去親送袁威一程,也好安撫一下衛國軍的軍心,沒想到袁威已經被火化了。
有大臣開口問道:“既然衛國侯爺想帶袁将軍回京,怎麽不給他做七,就把袁将軍火化了?”
這将官看一眼說話的這個大臣,覺得這人是多管閑事,但當着世宗的面,這将官還是神情恭敬地道:“我家侯爺說回京再請高僧給袁将軍做法事也一樣,現在,現在正打着仗。”
“你去吧,”世宗跟這将官道:“讓他們好好養傷。”
将官領旨之後,退下了城樓。
“聖上,”幾個近臣都要跟世宗說話。
世宗沖這幾位擺了擺手,說:“有什麽話我們私下再說。”
風光遠站在不遠處聽着世宗跟近臣們說話,面色沉了沉,一直等世宗等人說完話了,風光遠才大步走到了世宗的跟前。
“辛苦你了,”世宗看到風光遠後,神情多少有些欣慰地道。
風光遠說:“聖上,這是臣份内之事,臣不敢當辛苦二字。聖上,現在戰事已了,您還是回帥府休息吧。”
世宗點一下頭。他的雙眼方才有一陣子完全看不見東西,這會兒才好了一些。這個時候世宗不能讓衆臣看出自己不對來,強忍到了現在,對世宗來說已經是不易了。
風光遠看世宗坐着軟轎下城了,才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水。
天光大亮後,有親信将官清點完傷亡人數,跑到了風光遠的跟前。
“多少?”風光遠問這親信将官道。
親信将官小聲跟風光遠報了兩個數字。
風光遠聽了這兩個數字後,愁眉不展。
這員親信将官往風光遠的跟前又湊近了幾步,說:“大将軍,再這麽打下起來,我們風家軍還能活下多少人來?”
别看如今兵臨城下,将軍們還是有着自己的小九九。昨天晚上世宗親自督戰,将軍們倒是來了不少,可風光遠和風家軍的衆将們都清楚,真正在出力守城的,隻有他們風家軍自己。
“大将軍,”這親信将官說:“總不能把風家軍都拼沒了吧?”
“不拼怎麽辦?”風光遠低聲道:“城破了,他們可以帶兵跑,我們都有家眷在這裏,老婆孩子都不要了?我們的家在這兒!”
親信将官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家在這兒,這就是他們拼死也要守城的原因啊。
“大将軍,”一個風光遠身邊的幕僚這時也開口小聲跟風光遠道:“這樣下去不行,風家軍之前就傷了元氣,這城光靠我們自己守,一定守不住。”
風光遠說:“那怎麽辦?我們退下城,讓别的将軍帶兵上來?”
“這樣怎麽不行?”親信将官問風光遠道。
幕僚說:“這就等于我們讓出雲霄關了啊。”
“讓就讓呗,”将官說:“這城現在就是燙手的山芋。”
“我們不能把安身立命之地丢了,”風光遠歎氣道:“讓兄弟們再咬牙堅持幾天。”
“大将軍還是去看看衛國侯爺吧,”幕僚建議風光遠道。
“衛國軍連來都不來,”将官說:“大将軍去了,衛國侯爺就能帶兵幫着守城了?”
“個傻貨,”風光遠給了這個将官一腳,說:“:你以爲這城是随便就能上來的?沒有聖上的旨,衛國侯怎麽帶兵上來?”
“心不甘情不願,他來也守不好這城,”将官挨了風光遠一腳,卻還是嘀咕道。
“滾蛋!”風光遠讓這将官滾。
“大将軍?”幕僚問風光遠道。
“我去看看他,”,風光遠說:“他是我的結義兄弟,受了傷,我不去看他,不是招人罵嗎?”
幕僚小聲道:“是啊大将軍,就是聖上也不會說大将軍什麽的。”
風光遠回頭再看一眼被血水又泡了一夜的城樓,重重地歎了一口氣,騎馬下了城樓。
上官勇這時喝了藥,滿嘴的苦味,正想再喝一碗水壓壓嘴中的苦味時,老六子跑了來,說安元志燒得人事不知了。
等榮雙和向遠清跟着衛國軍的這位老将官,來到衛國軍的駐軍地,袁申正好騎着馬,要到帥府去請太醫。
榮雙替安元志把了脈。
上官勇在一旁坐着,看榮雙把完了脈,才問榮雙道:“榮大人,元志怎麽樣了?”
榮雙說:“侯爺,五少爺的傷沒你的重,可是他這身子顯然不如侯爺。”
向遠清咂了咂嘴,上官勇比安元志能扛傷,這不是什麽值得高興的事吧?
上官勇倒是笑了一下,說:“元志畢竟安府的公子。”
榮雙又給安元志開了一張藥方,讓人拿藥方去熬藥了,才又跟上官勇說:“五少爺的傷一定能好,隻是侯爺還要多開解他一下,心事太重,也會傷身的。”
上官勇點點頭。
向遠清說:“侯爺,你讓下官看看你的傷吧。”
上官勇的傷還是那樣,左腿上的傷口裏還是積了一些膿血。
向遠清正替上官勇清着創的時候,有中軍官來報,風光遠到了。
“快請,”上官勇跟這中軍官說了一句。
中軍官領命跑了出去。
向遠清跟上官勇說:“昨天那仗,風家軍打得很慘。侯爺,下官昨天就在聖上的身後站着,下官是不懂行軍打仗,可下官聽将軍們說,昨天南城樓差一點就失守了。”
上官勇沒吭聲,守是一定守不住城關的,這話他跟世宗說過。
風光遠進屋來後,第一眼就看見上官勇左腿上的傷口。
向遠清回頭看了風光遠一眼,說:“風大将軍你這是來探病來了?”
風光遠說:“傷口還是化膿了?”
上官勇搖了搖頭。
風光遠往旁邊的空椅上一坐,看着向遠清給上官勇療傷。
向遠清看風光遠坐着不說話,心想這兩位可能有話要單獨說,于是向大太醫在給上官勇把傷口都處理了後,就說:“我再去看看五少爺,兩位聊吧。”
風光遠看着向遠清走了,才跟上官勇道:“五少爺傷情加重了?”
“發了高熱,”上官勇說:“這是他遇上的第一場敗仗。”
“第一場敗仗就遇上這種兵敗如山的仗,”風光遠苦笑了一聲,說:“五少爺的運氣差了點。”
上官勇說:“大哥來找我有什麽事?”
“城這樣個守法,一定是守不住了,”風光遠毫不隐晦地跟上官勇道:“想來聽聽你的意思。”
上官勇說:“聖上的意思是?”
“聖上要是有主意了,還會讓我這樣拿人命往城樓上填?”風光遠小聲道:“就他身邊的那些文臣,屁主意沒有啊。”
上官勇搖下一頭。
風光遠說:“他們還是在朝堂上的那一套,看誰都不是好人。衛朝,你昨天沒有派兵過去,我看啊,那幫書生要在聖上面前說你的壞話了。”
上官勇說:“衛國軍現在打不了仗,我派人過去看大哥打仗嗎?”
風光遠說:“今天晚上聖上要是再去城樓督戰,你還是派些人去吧,看打仗就看打仗吧,昨天晚上去的那些人,不都是在看着我打嗎?”
“現在誰都不想手裏的兵再往下減了,”上官勇小聲道:“真把手裏兵都拼光了,我們這些将軍當光杆司令嗎?”
“你也是這麽想的?”風光遠沖上官勇瞪起了眼。
“風大哥,”上官勇說:“我們還是得出關去。”
風光遠幹搓了一把臉,說:“出關去送死啊?就現在城裏的這些殘兵敗将,哪個是還能打的?”
“城裏的糧草還有多少?”上官勇問風光遠道1;148471591054062。
“不多,一個月口糧,”風光遠道:“我已經在收老百姓手裏的糧了,城裏現在也亂了,都他媽想往外跑,這幫人也不想想,他們能往哪裏跑?”
上官勇說:“北關外的村莊也有不少,是不是派人去那裏收糧?”
風光遠說:“你覺得這仗得打多久?”
上官勇搖頭。
風光遠說:“我派人出去收糧沒問題,可這城我們現在守不住啊。”
“跟聖上說,輪流守城吧,”上官勇說道:“這樣風家軍可以喘幾口氣。”
“可我不放心啊,”風光遠道:“沒在雲霄關守過城的人,我能放心把城樓交給他們?”
“大哥可以在一旁看着,”上官勇說:“要不跟聖上求道旨,讓大哥代爲指揮。”
風光遠又歎氣,說:“這樣我們能撐多久?”
“我現在沒什麽主意,”上官勇跟風光遠實話實說道:“先守住城關再說吧。”
上官勇這句再說吧,聽得風光遠心涼,出關是死,守在城裏還是等着哪天城破時受死,合着他們現在就是死路一條了。
上官勇看風光遠的神情有些絕望,隻得安慰了風光遠一句:“總會有辦法的。”
“白承澤,”風光遠恨道:“這種人還想當皇帝?老天爺太他媽不開眼了!他要當了皇帝,老子就……”造反二字風光遠到底沒在上官勇的面前說出來,風大将軍沖地上吐了一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