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元志把頭别了過去,不看上官勇。
“元志,”上官勇說:“你這樣不聽不想,袁威就能活過來了?”
安元志轉身想走,說:“姐夫你休息吧,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上官勇把安元志一把拉住了,說:“你跟我說說,你現在想幹什麽。”
安元志被上官勇拉坐到了床上,坐着發了一會兒愣,然後跟上官勇說:“阿威是我害死的。”
上官勇說:“你說什麽?阿威怎麽是……”
“他不去聖上那裏就不會死,”安元志低聲說道:“是我讓他去聖上那裏的,他要是跟着姐夫,跟着我,他不會死,碰不到白承澤那個混蛋,阿威就不會死。”
“元志!”
“是我害了他,”安元志喃喃低語道:“姐夫,我還真是個害人精!”
“按你這麽說,我們就不該來雲霄關,”上官勇把安元志捂着臉的雙手拉了下來,讓安元志面對着自己,說:“這樣阿威就一定不會死了。”
安元志搖了搖頭。
上官勇說:“1;148471591054062阿威的屍體你要怎麽辦?”
安元志不吱聲。
上官勇隻得又說:“雖然現在是冬天,可是袁威等不到我們回京那一天的,你隻能帶他的骨灰回去。”
安元志說:“你要把阿威燒了?”
上官勇沒理安元志這話,說:“我們不用在這裏替阿威做七了,等我們帶他的骨灰回京城後,我們再請高僧給他做法事。”
“你怕聖上會說?”安元志盯着上官勇問道。
上官勇說:“這城裏隻有一座觀音廟,你要請觀音廟的人來給阿威做法事嗎?”
觀音廟這三個字,對于安元志來說,跟白承澤這三個字一樣,他聽都不想聽。
上官勇說:“你做決定吧。”
安元志看着是想了一下,突然一笑,說:“把骨灰帶回去,這是什麽?馬革裹屍還?我要說一聲袁威是死得其所嗎?”
上官勇看着安元志。
安元志突然就神情激動起來,沖上官勇大聲喊道:“袁威不是死在沙場上,他是被白承澤害死的!這算什麽?姐夫你告訴我,這算什麽事?!”
上官勇沒再開口勸安元志,這個時候讓安元志喊喊,總比這個人把事情悶在心裏的好。
安元志卻也沒跟上官勇說上多久,站起身沖屋外道:“來人。”
一個上官勇的親兵跑了進來。
安元志說:“你去打盆熱水來。”
上官勇說:“你想做什麽?”
安元志打發親兵出去了,跟上官勇說:“擦過身後,你再休息吧。”
上官勇說:“我不用你操心。”
安元志沖上官勇一擺手,“我去屋外等他去。”
上官勇看着安元志出屋去了,隻能是歎氣。安慰人這種事,上官勇是真的不善長,安元志這樣,讓上官勇感覺很無奈。
安元志一直等上官勇的這個親兵打了熱水來,才又進了屋,把水盆往上官勇的床前一放,說:“姐夫,我替你擦一下身。”
上官勇由着安元志伺候了,上官勇估計這個時候自己隻要合上眼,就肯定會睡過去。
安元志拿熱毛巾替上官勇擦着身子,上官勇的身上同樣是新傷疊着舊傷,那皮扶摸上去就跟正常人的不一樣。安元志打理自己的生活完全沒有問題,可是安五少爺真不是個能伺候人的料,小心再小心了,手還是不時就碰到上官勇的傷處。
上官勇忍了半天,最後還是“咝”了一聲。
安元志停了手,說:“我碰到你傷處了?”
上官勇說:“行了,你這是要替我洗澡嗎?”
安元志把沾着血的毛巾扔水盆裏了,扶着上官勇躺了下來。
上官勇說:“袁威的屍體要怎麽辦,你好好想想,實在不行,我替你拿主意。”
安元志就問上官勇:“姐夫,雲霄關我們還能守得住嗎?”
上官勇說:“守不住也要守。”
“我們守住了雲霄關,是在便宜白承澤,”安元志說:“憑什麽?”
上官勇看着安元志歎口氣,“元志,現在不是我們想怎麽報仇的時候。”
安元志撇一下嘴,替上官勇把被子蓋蓋好,說:“你先睡一覺吧,有事我們明天再說。”
上官勇還想再說些什麽,隻是眼睛一合上之後,真就再也睜不開了,馬上就睡死了過去。
安元志放輕了腳步走出了屋,沒有了牆壁門窗的阻隔,南城那裏傳來的喊殺聲更是清晰了。
幾個親兵站在廊下,看見安元志出來了,就都問安元志上官勇怎麽樣了。
“進去兩個人守着,”安元志跟親兵們道:“我姐夫要是一會兒發了熱,馬上去找大夫來。”
兩個親兵忙就跑進了屋去。
“沒什麽可怕的,”安元志看親兵們神情多少有點緊張,就手指了指南邊,小聲道:“這才守了兩個晚上,風家軍不至于這麽沒用。”
一個親兵問安元志道:“五少爺,沙邺人要是天天晚上來攻城,風大将軍還能守的住嗎?”
安元志拍一下這個親兵的肩膀,說:“你想這麽多做什麽?活一天是一天吧。”
親兵們看着安元志慢悠悠地走出走廊,心裏更是發慌了,什麽叫能活一天是一天?活到城破那天,然後大家一塊兒死?
安元志沒在意自己的一句話給兵卒們造成了多大的影響,他走出了這個院落之後,就看見老六子站在離院門不遠的地方。
老六子看見安元志出來了,馬上就想躲。
安元志喊老六子道:“你躲什麽?我又不瞎,看見你了。”
老六子這才站在原地沒再動了。
安元志走到了老六子的跟前,說:“你怎麽不去休息呢?”
老六子看一眼安元志,好家夥,安元志這會兒臉頰通紅,老六子擡手就摸一下安元志的額頭,手下的溫度都燙手。“少爺,”老六子跟安元志喊:“我去給你喊大夫吧。”
安元志沖老六子搖了搖頭,說:“袁威在哪兒?”
老六子說:“你要去看他了?”
安元志“嗯”了一聲。
老六子帶安元志到了停着袁威屍體的屋中,袁誠幾個人正在這兒給袁威守夜。
安元志走到了袁威的身前,把蓋在袁威臉上的白布掀了起來。
袁誠跟安元志說:“我們沒在城裏找到棺材,棺材店的老闆說,要等上個幾天。”
“他不需要這玩意兒,”安元志說了一句。
幾個死士侍衛互看了看,最後還是袁誠開口問安元志道:“少爺,阿威要怎麽辦?”
“去準備木頭,”安元志跟幾個死士侍衛說道:“我姐夫說的對,我們隻能帶他的骨灰回京城去。”
幾個死士侍衛都走了出去。
屋中隻剩下安元志自己後,安元志才伸手摸了一下袁威的臉,甚至還是不死心地去把了一下袁威的脈膊。
“你兒子我替你養活,”安元志站在袁威的屍身旁小聲道:“我不會讓他受苦,袁威,我說過,我要當你兒子幹爹的,在息龍山我說的是氣話,你不要當真,”安元志話說到這裏,眼中又泛了淚光,但眼淚始終沒有落下來,“你一定知道我那時說的是假話,要不然你也不會就這麽走了,混蛋東西,你知道我一路抱着你回來,費了多大的力氣嗎?”
袁威的臉色灰白,但被上官勇打理得很幹淨,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裏。
“我想得到這個天下,”安元志湊近了袁威的耳朵小聲說道:“我很久以前就這麽想了,阿威,我現在更想要這個天下了,手裏有了權利,我才可以保住我想保護的人,對不對?”
“少爺!”一個死士侍衛這時沖了進來。
安元志直起了腰身,回頭看一眼這個死士侍衛,說:“怎麽了?”
“有沙邺人上到城樓了,”這個死士侍衛聲音慌張地跟安元志道:“聖上已經親自去了南城。”
安元志回頭又看着袁威,說:“城要是破了,你們護着我姐夫先走。”
這個死士侍衛說:“那你呢?”
“我也跟你們一起走啊,”安元志笑道:“你以爲我還會去護駕不成?”
這個死士侍衛一呆,總覺得安元志這話有哪裏不對勁,但也來不及細問了,這個死士侍衛說:“那我們不去南城了?”
安元志說:“城裏的軍隊又不止我們一家,不去,你去我姐夫那裏說一聲,誰都不準打擾我姐夫休息。”
“是,”這個死士侍衛答應了安元志一聲,又跑了出去。
“白氏的江山早該完蛋了,”安元志小聲跟袁威說:“聖上的身體那麽差,我們再打下去,隻能是便宜白承澤。”
屋裏冷風飕飕,安元志臉上的笑容也是冰冷。
世宗帶着人馬趕到南城的時候,風光遠已經帶着人把攻上城樓的沙邺人都殺盡了。
“聖上,”風光遠看見世宗上了城樓,忙就跟世宗喊:“您不能站在這裏,沙邺人還沒退走。”
世宗看了看城樓,又是一地的屍體和鮮血。
“大将軍,沙邺人又架雲梯了!”世宗還沒及說話,又有兵卒跟風光遠大叫道。
“你去守城,”世宗跟風光遠道:“朕今天就守在這裏,想奪雲霄關,讓沙邺人先殺了朕。”
風光遠一跺腳,說了聲:“聖上務必小心。”
世宗沖風光遠點了點頭。
風光遠跑去指揮麾下的兵将們守城了,世宗往城樓上一站,他就更不能讓沙邺人攻上城樓了。
城樓上的拼殺讓吉和這些跟在世宗身邊的太監,看都不敢看一眼。有的小太監閉着眼睛,聽着耳邊的這些聲響,雙腿直打哆嗦。
世宗沒有去管這些近侍的丢人舉動,這時陸續有将軍帶着兵馬趕來助戰,世宗問了左右一句:“上官勇沒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