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到殿外去見見老二夫妻兩個,”世宗對着安錦繡的茫然無措,突然就想逃。
“聖上?”安錦繡跟着世宗起身。
“你在這裏等着朕,”世宗把安錦繡又按坐下來,小聲道:“你去見老二做什麽?”
“您不要再發火了,”安錦繡跟世宗說。
“好,不發火,”世宗拍了拍安錦繡的手,讓安錦繡放心後,走了出去。
千秋殿外,白承路與客氏王妃身後有太監給他們兩人打着傘,但雨水從千秋殿高高的台階上順階而下,将這兩人跪着的地方淹成了一個小水窪。
客氏王妃跪在水中,時間一久,就感覺膝蓋以下的部位沒了知覺,身上也冷地打顫。
“你受不住就先回去,”白承路心疼道:“我來跪是我倒黴,她們對你又不好,你還來跪什麽?”
客氏王妃搖搖頭,輕聲道:“妾身是爲了爺,不爲别人。”
白承路低下了頭,雙手微微顫着。
“隻要爺無事,妾身就無事,”客氏王妃小聲跟白承路道:“在祈順,妾身除了爺還能指望誰?妾身不能讓爺一個人跪在這裏,不管怎樣,妾身都要陪着爺。”
白承路無言以對,他對身旁陪他跪着的這個女子虧欠良多,想要補償,也無從補償。除非有一日他白承路可以成皇,讓身邊的這個女人母儀天下,讓天下再也沒有人敢視這個女人爲蠻夷女子,隻是他白承路爹不親娘不愛,自己也沒本事,他做不到。
世宗站在千秋殿的門廊裏時,大雨滂沱,讓台階下跪着的兩人身影模糊不清。
“父皇,”白承路看到世宗出來,忙就給世宗磕頭道:“兒臣求父皇看在母妃伺候父皇多年的份上,饒過母妃這一回吧。”
客氏王妃也跟着白承路磕頭。
世宗道:“此事輪不到你說話,你回府去吧。”
“父皇,母妃她究竟做錯了什麽?”白承路問世宗道:“兒臣總有權知道這個吧?”
世宗冷哼了一聲,道:“東陽沈氏養不出好女兒來!”
“父皇,”白承路說:“沈氏一族遠在江南,我母妃住在後宮多年,沈家之事怎麽能怪到我母妃的頭上?”
“照你這麽說,是朕做錯了事?”
“兒臣不敢,”白承路又沖世宗重重地把頭往地上一磕,道:“父皇,兒臣隻求父皇看在母妃伺候父皇多年的份上,求父皇饒了母妃這一回吧。”
“你從宮外偷偷往永甯殿,海棠殿送消息,”世宗說:“朕就不問你的罪了,沈嫔之事,朕自有打算,你帶着客氏回府去。”
白承路說:“母妃在宮中受父皇責罰,兒臣怎麽敢回府去過自己的日子?”
“那你要幹什麽?”世宗冷聲道:“你也住進海棠殿去?”
“父皇!”白承路喊道:“您要逼死母妃嗎?!”
白承路這一喊,把世宗的怒火喊上來了,兒子大了,麻煩事就這麽一件接一件地找上了他。
“爺,”客氏在一旁小聲喊了白承路一聲,沖白承路搖了搖頭。
白承路一個頭磕在地上,沒有擡起來。
世宗背着手在門廊裏來回走了幾步,額頭上的青筋崩起老高。
安錦繡抱着白承意,遠遠地站在了前院的遊廊裏。
“父皇,”白承意喊了世宗一聲。
“乖,”安錦繡把白承意的嘴一捂,說:“不要說話。”
白承意看看安錦繡,把頭埋在了安錦繡的懷裏。他年紀小歸小,但是對于安錦繡的心情倒是能明白,知道這會兒自己的母妃不高興了。
世宗回頭看看與他隔了一個前院站着的母子二人,一想到自己去了之後,這母子二人該怎麽辦,世宗還是心煩。
白承允和白承英這時被一個小太監領着到了千秋殿的台階下,沈妃出了事,他們也不得不來宮裏一趟,沈妃與他們無關,但是世宗的心情他們還是要問的。
白承英看到白承路夫妻二人就跪在水窪裏,大半個身子都濕透了,心下有些不忍,給世宗行禮問安之後,就說:“父皇,您還是先讓二哥跟二嫂起來吧。”
“是他們不放過朕!”世宗說道:“要跪就讓他們兩個在這裏跪死好了!”
白承允看着白顧路道:“你這又是何必?”
白承路也不擡頭,就頭觸在雨水裏,等着世宗給他一個答複。
“你這是在逼父皇嗎?”白承允又道:“你忍心讓二嫂陪着你一起這麽跪着?”
白承允現在越說這樣的話,白承路越火大,擡頭就沖白承允道:“你閉嘴,我不用你假好心!”
客氏王妃在旁邊拉着白承允,都沒能攔住白承允的這句話。
白承英說:“二哥,你有話好好說,四哥又沒有得罪你。”
白承路道:“你們都是好人,我謝謝兩位弟弟的關心了。”
“你這話什麽意思?”白承允說:“二哥,你是不是對我有誤會?”
“不敢,”白承路道:“四弟日後有了大出息,我還要指望四弟你高擡貴手呢。”
“爺!”
“二哥!”
客氏王妃和白承英同時開口喊白承路。
白承允則擡頭看向了世宗。
世宗隔着雨幕,也看不清四子的樣子,他這會兒心裏突然又生了疑,齊妃對沈妃下手,能得到好處的人就是白承允,白承允這是把齊家也拉過去了?
“父皇,”白承英這時道:“您還好嗎?”
“朕好不好,你們現在還在乎嗎?”世宗好笑道:“怎麽,今日進宮是來給朕問安的?”
世宗這麽一說,白承允跟白承英也不敢站着了,一起跪下道:“兒臣不孝,請父皇治罪!”
“你們都是朕的好兒子啊!”世宗憤怒不已地喊了一聲,這種事情不在自己手中掌控的感覺,讓世宗有些心慌,近而讓他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
台階下跪着的三位皇子聽到了世宗的怒聲之後,還沒怎麽樣,被安錦繡抱在手上的白承意卻吓得大哭了起來。
世宗回頭看看在遊廊下大哭不止的兒子,神情緩和了一些。
安錦繡在白承意的小臉上親了幾下,小聲哄了兩句,在白承意不再大哭之後,才将抽抽噎噎地白承意交給了紫鴛,說:“帶他去後殿。”
紫鴛也被世宗的那聲大喊吓到了,抱着白承意就往後殿跑。
安錦繡冒雨走過前院,走到了世宗的身邊,一臉擔憂地看着這個在暴怒之中,臉上褪盡血色的帝王。
世宗當着衆人的面,牽起安錦繡的手握了一會兒。
安錦繡說:“手這麽涼,聖上還是加件衣吧。”
世宗搖了搖頭,他這會兒心冷,穿再多的衣服也沒用。
“要不讓殿下們先回去,”安錦繡又說:“今天看來不是個能好好說話的日子。”
世宗道:“這事你别管了,回後殿看小九兒去。”
安錦繡低頭看看自己被世宗握着的手,說是讓她走,卻又不松開她的手。
白承路這時把世宗拉着安錦繡手的舉動看得一清二楚,他是煩沈妃,可是看到世宗跟安錦繡相處的樣子,再想想沈妃在海棠殿裏的樣子,白承路就受不了,開口道:“父皇,我母妃年歲大了,比不了安妃娘娘,可是你與母妃的這幾十年就真能全當不存在了嗎?”
客氏王妃在一旁聽到白承路憤怒之下的這句話後,心中就是一片絕望。
安錦繡往世宗的身後站了站,像是想躲避什麽。
“沒事,”世宗也不講究當衆要避嫌了,抱了安錦繡一下。
安錦繡往台階下看了一眼。
世宗松開安錦繡之後,轉身就沖台階下的白承路道:“一口一個母妃,沈嫔是你的母妃嗎?你把朕置于何地?”
台階下跪着的三位皇子和客氏王妃就都傻了眼。
“父皇!”白承路驚覺不好,大喊了世宗一聲。
世宗卻語調飛快地道:“沈嫔身份低下,無法養子,現将二皇子白承路與五皇子白承澤記在倚闌殿齊妃名下,公主雲妍記在芳華殿沈妃名下,吉和去請宗親元老們到禦書房,将他們的族譜都改了!”
安錦繡看着在階下癱軟在雨水中的白承路,對于沈如甯來說貴妃變成嫔,痛苦是痛苦,可是這隻能傷到沈妃的皮肉,隻有讓這個女人名下無兒無女了,沈如甯這個女人才能真正被打在地下,永世不得翻身了。哪怕白承澤日後成皇,他也隻能封齊妃爲太後,而沈如甯隻能是一個太妃,這輩子也别想壓到齊妃的頭上去,憑着自己如今與齊妃的關系,就算将來天命難改,自己與上官勇也還能有生機在世。
“來人,”世宗命左右道:“帶二皇子夫婦去倚闌殿給齊妃磕頭。”
“父皇!”白承路驚怒之下,幾乎想沖上台階來跟世宗拼命。
“爺!”客氏王妃這個時候整個身子都撲到了白承路的身上。
“這不公平!”白承路沖世宗喊着:“父皇,我母妃……”
“給朕掌他的嘴!”世宗怒吼了一聲。
“爺,”客氏王妃這1;148471591054062時跟白承路耳語道:“你信我的話,這樣對我們王府所有的人都好,真的,你信我的話!”
“客新妝!”白承路低吼着客氏王妃的名字。
“新妝不會害爺的,”客氏王妃撲在白承路的身上,死也不松手,跟白承路哭道:“這個世上誰都可能害爺,隻有新妝不會害爺!”
聽了世宗的話,要上來掌白承路嘴的太監看客氏王妃抱着白承路不放,沒辦法下手了,隻能站着再等世宗的吩咐。
“聖上,”安錦繡拉一下世宗的手,沖着世宗搖了搖頭。
“滾到倚闌殿去!”世宗沖白承路大聲道:“别再讓朕看到你!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