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殿外,宋妃與魏妃站在一起,許久沒有出過芳華殿的大門,宋妃站在海棠殿外了,還是有些恍神,就覺得這個後宮她已經全然陌生,好像什麽也不認識了。
魏妃拉了拉宋妃的手,道:“這麽多天沒有見宋姐姐了,你還好嗎?”
宋妃被禁足在芳華殿後,魏妃是躲着她的,不過後宮的人情冷暖本就是這樣,自己的兒子還一力幫着白承允,宋妃心裏對魏妃看不上,但臉上還是笑了笑,說:“大殿下好我就好,在芳華殿裏呆着,也沒有什麽不好的。”
魏妃也知道宋妃心裏對她有心結,但還是很親熱地跟宋妃低聲道:“也不知道這次聖上讓我們一起到海棠殿來做什麽。”
宋妃遠遠地看着安錦繡和齊妃一前一後坐着步辇來了,笑道:“安妃娘娘來了,我們就知道了。”
安錦繡到了海棠殿的門前,見到宋妃,也是當什麽事也沒有發生過的一樣,與宋妃,魏妃見禮。
吉和在四妃說過了客套話之後,沖着站在海棠殿大門前的太監們道:“還不把門打開?”
幾個太監一起上前,将海棠殿緊閉着的大門打開了。
“讓沈妃娘娘出來接旨吧,”安錦繡跟吉和說了一句。
沈妃與雲妍公主這會兒正坐在後殿的花園裏,看着面前冬天裏的枯枝敗葉長籲短歎呢,聽到四妃一起到了,沈妃就自覺一定又出了什麽對自己不好的事了。
雲妍公主說:“母妃,我陪您過去。”
“你在房中等着吧,”沈妃說道。
“母妃!那個安錦繡再使壞怎麽辦?”
“你不用擔心我,”沈妃哄着雲妍公主道:“現在母妃沒有精神再管你的事了,你安生呆在房裏,就當母妃求你了,好不好?”
雲妍公主不情不願地回了自己的寝室。
沈妃理了一下自己的妝容和衣衫,這才帶着人走到了前院裏。
安錦繡看着沈妃到了近前,說道:“我聽說沈妃娘娘命人把寝室又翻了一遍。”
沈妃道:“有外人進去了,我自然要看看屋裏是不是少了什麽。”
齊妃這會兒巴不得沈妃這麽說,笑道:“沈姐姐,我也是外人嗎?”
齊妃已經很久沒有喊過自己一聲姐姐了,現在再喊,讓沈妃警覺了起來,說:“你還是動了我房裏的東西?”
“不敢,”齊妃道:“沈姐姐這是把我當賊看了?”
沈妃望向了安錦繡,說:“你們這會兒一起過來想做什麽?”
“吉和,”安錦繡喊吉和道:“宣旨吧。”
吉和走到了沈妃的跟前,高聲道:“沈氏接旨。”
沈妃不明所以地還是看着安錦繡。
魏妃這時道:“你快些跪下接旨啊。”
齊妃說着風涼話,“魏姐姐,我們的沈妃娘娘現在哪還在乎聖上呢?人家有兩個兒子呢。”
吉和彎下了腰,跟沈妃小聲道:“沈妃娘娘,您快些接旨吧。”
沈妃這才跪在了地上,從齊妃的臉上她能看出得意來,從魏妃和宋妃的臉上,她能看出這兩人不知情,不過安錦繡的臉上,她就什麽也看不出來了。
吉和看沈妃跪下了,展開明黃色的聖旨,大聲讀了起來。
世宗在诏書中,先不說自己要幹什麽,先就把沈妃大罵了一頓,不賢,善妒,長舌,妄議政事,心腸毒辣,總之是什麽不好聽的話都說了出來。
沈妃覺得自己這會兒就像被扒光了衣服,跪在衆人面前一樣,今天的京都城陽光不錯,可是就是這冬日的暖陽照在沈妃的身上,沈妃也如墜冰窟。
吉和最後念道:“念汝生子有功,饒汝性命,貶去貴妃之位,移出永甯殿,居嫔位,準住海棠殿,着慎刑司嚴加看管。”
沈妃隻覺得五雷轟頂,自己這會是生是死都已經不知道了。
“沈嫔娘娘,”吉和念完了這道聖旨後,跟沈妃說道:“您領旨謝恩吧。”
沈妃身子一歪,就栽倒在了地上。
四位貴妃娘娘互相看了看,宋妃說:“要找太醫嗎?”
魏妃說:“她旨還沒接啊。”
齊妃道:“用水把她潑醒,沈嫔一向身子骨不錯,哪有這麽身嬌肉貴?”
吉和就看安錦繡。
安錦繡說:“去請太醫來,先将她救醒再說。”
吉和忙又命人去太醫院喊太醫來。
宋妃和魏妃都看安錦繡,在她們想來,最近就是安錦繡跟沈如甯鬥的厲害,這會兒沈如甯失了貴妃之位,想必也是安錦繡的手筆了。
“東陽沈家完了,”齊妃這時道:“全族入獄,沈家的那個老太爺要被押解入京。”
魏妃這會不想笑,都忍不住要笑了,這對白承允來說,不是天大的好事嗎?
宋妃卻小聲道:“這是要誅沈氏的九族嗎?”
沈家可是大族,除去皇家不算,與沈家聯姻的世族大家就有不少,這要是沈家再被判了株連九族之罪,那這得死多少人?
安錦繡看着昏倒在地上,卻沒人去扶的沈妃,世族大家都不是傻子,世宗1;148471591054062現在隻是讓沈家全族入獄,就是在給這些世族大家時間,把跟沈家該撇清的關系撇清,那些已經出嫁的沈氏女,怕是一個也沒法善終了。
齊妃望着宋妃笑道:“宋妃娘娘現在成菩薩了,可憐誰不好,可憐這個人?”
宋妃知道齊妃現在跟安錦繡交好,聽了齊妃的譏諷,也沒有跟齊妃嗆聲。
太醫院的一個太醫這時從殿外跑了進來,看了沈妃之後,跟安錦繡說:“安妃娘娘,沈娘娘這是氣極攻心,紮幾針就能醒過來。”
安錦繡說:“那你就下針吧。”
太醫取出金針,在沈妃的人中上紮了幾針。
沈妃低低的呻吟了一聲後,從昏迷中醒來。
太醫看到沈妃醒過來了,忙就退到了一旁。
齊妃說:“沈嫔,你還不接旨?”
沈妃睡在地上,很迷茫地看了看站在她面前的這些人。
吉和把手上捧着的聖旨往沈妃的面前一送,說:“沈嫔娘娘,您接旨吧。”
看到這紙明黃的诏書,沈妃驚得一跳,随即就大聲道:“這不可能是真的!”
“沈娘娘您饒命啊,”吉和說:“奴才哪敢假傳聖旨?”
“安錦繡!”沈妃沖着安錦繡喊道:“你又是如何害我的?!”
安錦繡道:“沈嫔,你自己做錯了事,還要怪我嗎?”
“我要見聖上!”沈妃想起身。
“把她按住,”安錦繡說了一聲。
兩個慎刑司的嬷嬷上前,一邊一個,按住了沈妃的肩膀。
“沈嫔,”安錦繡說:“你應該知道抗旨不遵是要禍及子孫的,你想想兩位殿下還有後殿裏的公主殿下吧。”
“沈娘娘,接旨吧,”吉和把聖旨都要戳到沈妃的臉上去了。
“你們,”沈妃當衆落下淚來,“你們會遭報應的!”
齊妃要說話,被安錦繡暗暗地一拉手,又閉了嘴。
“沈娘娘?”吉和就手捧着聖旨,彎着腰,跟沈妃僵持着。
沈妃沖兩個嬷嬷道:“放開我。”
“快點放開,”吉和也命兩個嬷嬷道。
兩個嬷嬷松開手,退了下去,沒敢離沈妃太遠,就離了沈妃兩步遠站了下來。
“臣妾沈氏接旨,”沈妃這才平舉了雙手,聲音帶顫地說道。
齊妃看着沈妃把這道聖旨接到了手裏了,才跟沈妃道:“沈嫔,還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
沈妃猛地就看向了齊妃。
齊妃說:“聖上已經下了旨,将東陽沈氏全族下獄,嫡房子孫一律押解入京。沈嫔,你與家人也有幾十年沒見了,隻可惜這一次他們入京,你們還是見不着面。”
“這不可能!”沈妃手裏的聖旨掉在了地上。
“吉和,”齊妃叫吉和道:“你是瞎子嗎?”
吉和轉身看看安錦繡,看安錦繡面無表情,他隻能一咬牙,一耳光打在了沈妃的臉上,道:“大膽沈嫔,你膽敢掉落聖旨?!”
沈妃被吉和這一下子打懵掉了,她何曾想過,自己有一日會被一個太監打耳光?就是是她剛入宮,還是秀女之時,憑着她東陽沈氏嫡女的身份,也沒有一個太監宮人敢給她臉色看啊!
“狗奴才!”雲妍公主的叫喊聲由遠及近地傳來,這喊聲破音,帶着瘋狂的意味。
“把公主帶走,”安錦繡冷冷地說了一句。
幾個宮人嬷嬷上前,把雲妍公主橫着一擡,擡往了後殿。
“自作孽不可活,”安錦繡又看向了沈妃道:“聖上看在兩位皇子殿下的面上,饒你不死,你就應該對聖上感恩戴德地活着,再讓我聽到你口出怨言,沈嫔,你不要怪我不給你臉面。”
“再不識相,就進慎刑司,”齊妃快意地說道:“記住,你現在是嫔,可是不永甯殿的沈貴妃娘娘了!”
“我們走,”安錦繡轉身跟三妃道。
宋妃看着失魂落魄跪在地上的沈妃,心裏有些不是滋味,白承舟如今已經沒有成皇的機會了,宋妃倒是能體諒沈妃一些,都是爲了兒子,隻是沈妃這一回技不如人罷了。
齊妃出了海棠殿後,就跟安錦繡抱怨道:“你怎麽這麽快就要走了?”
安錦繡說:“旨傳完了,你還留在這裏做什麽?”
齊妃說:“落水狗的樣子,我要多看幾眼。”
“顧着些自己的身份,”安錦繡說:“嫔也是聖上的女人。”
齊妃沖着海棠殿的大門一笑,說:“我隻怕這個嫔,日後比我們這些貴妃娘娘還要有福氣呢。”
安錦繡看了魏妃一眼,先上了步辇走了。
魏妃知道齊妃這話的意思,白承澤若是成了皇,沈妃就是變成了沈嫔,也能成爲一朝的太後娘娘。“她要是活不到那個時候呢?”魏妃問自己昔日的兩個姐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