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元志躺在船屋裏,外面的雪下得很大,他躺在小床上,能清楚地聽見雪落在船上的沙沙聲,這聲音讓安元志的心情更加沮喪,下決定由理智來完成,可是心情這東西不是用理智能說清的事。
袁威蹲在一邊,用小爐子給安元志煲了一小鍋人參雞湯,雞湯的香味從砂鍋裏傳出來後,袁威扭頭看自家少爺,發現安元志躺在那裏已經睡着了。
“少爺怎麽樣了?”外面撐着船的兄弟們看見袁威從船屋裏出來,都問袁威道。
“睡着了,”袁威站在船頭看看船下的江面,說:“這天是不是冷的出奇了?我怎麽看着這江要凍住的樣子。”
幾個兄弟一起笑話袁威,這裏是江南,又不是北方的冰天雪地,南方的江水怎麽可能像北方那樣,到了隆冬時節就被凍成一片冰原呢?
安元志到了這天夜裏才醒了過來,眼都沒睜,下意識地喊了一聲:“紅橋。”
袁威端着煲了一天的雞湯,應聲道:“少爺,紅橋沒有,這裏有雞湯,你要喝嗎?”
安元志睜開眼,看見自己睡在船屋裏的小床上,罵了袁威一聲:“滾蛋!”
袁威扶安元志半坐了起來,說:“那姑娘叫紅橋?少爺,不是我說你,看上了人家姑娘,你就帶在身邊呗,少爺如今還養不起一個女人嗎?”
安元志喝了一口雞湯,然後說:“沒有魚湯好喝。”
袁威哎喲了一聲,說:“少爺,明天我去江裏給你撈魚去,今天您賞臉先喝口雞湯行不?這裏面我還擱了人參呢,大補!”
安元志已經在懷念範紅橋給他熬的那種,顔色濃白,入口之後一點魚腥味也吃不出來的鮮魚湯了,跟袁威抱怨了一句:“你做飯的手藝太糙!”
袁威忍了安元志的這個抱怨,論做飯的手藝,他還真比不上安五少爺,至于那個叫紅橋的姑娘手藝如何,這會兒你就是借十個膽子給袁威,他也不敢問安元志。
安元志幾口雞湯喝下去後,胃就感覺不舒服,好容易硬逼着自己把這碗雞湯喝下去了,随後就趴在床邊上,犯惡心犯了半天。
“我的天,”袁威說:“幸虧少爺你是個男的,不然我真怕你這是懷上了。”
“滾!”安元志有氣無力地罵。
袁威給安元志輕拍後背順着氣,說:“回去後,得讓軍裏的大夫再給少爺你看看。”
“我們什麽時候能到龍頭島?”安元志問道。
袁威說:“怎麽着也得三四天呢,少爺放心,我們夜裏也不靠岸,日夜兼程,四天之後肯定能到龍頭島。”
安元志說:“也不知道我姐夫那裏怎麽樣了。”
袁威說:“反正我就知道将軍把符鄉林家的大宅給圍了。”
安元志一驚,說:“爲什麽?”他記得袁義跟他說過,他姐特意跟上官勇說過,符鄉林家要是拉攏的人家,怎麽這會兒又派兵去圍了?
袁威小聲道:“我大哥回京的時候,來找過我,說五殿下現在就在林家大宅裏。”
安元志看着袁威,說:“媽的,要殺我的人不會是白承澤吧?”
袁威眨眨眼,說:“少爺你别吓我,你什麽時候惹到五殿下的?”
安元志躺在床上半天不言語,這會兒腦子又亂了,他想殺白承澤,可是這心思,除了袁義沒第二個人知道,袁義也不會賣他,除了這個心思之外,他沒有得罪過白承澤這個人啊。還是說白承澤知道他姐的心思了,所以要殺他?他姐就是想跟着上官勇去過日子,這個心思還不至于引得白承澤動殺機吧?……
1;148471591054062安元志胡思亂想了半天,最後把頭發都揪下來好幾根,想不明白就是想不明白。
袁威看着安元志“發瘋”,張了幾次嘴都沒能發出聲音來。
安元志最後不折騰自己的頭發了,沖袁威道:“有屁就放!”
袁威說:“少爺,你是不是還想着那個紅橋?”
“沒有,”安元志嘴硬道。
袁威往安元志的床邊上一坐,張嘴還要說。
“再跟我說紅橋,我就揍你!”安元志在袁威這話出口之前,先威脅了一句。
袁威隻得又換了一個話題,跟安元志說:“我們這次來找少爺,路上還走了不少冤枉路。”
安元志說:“栖烏村是不好找。”
“少爺你不知道,”袁威說:“我們都快到栖烏村了,沒想到問路的時候,又被那個混蛋指錯了路,我們這一來二去,就又多走了一天的路呢!”
“指錯了路?”安元志說:“這是怎麽回事?”
“哦,”袁威說:“去栖烏村有幾條水路能去,隻是一個不小心拐錯方向就能跑到别的地方去,我們遇上了一夥當地人,媽的,誰知道按照他們指的路走,還是走錯了。”
“你怎麽知道他們是當地人?”
“他們是販魚的啊,”袁威說:“少爺,你說這幫人是不是欺負我們外來的人?指個路能是個多大的事?那幫人還要害我們一回。”
“那你們是怎麽找到我的?”
“走了大半天都看不到栖烏村,我們又找人問了路啊,這一回好歹那位大叔沒給我們指錯路,”袁威說到這裏,揮了揮拳頭,跟安元志說:“别讓我再看到那幫人,不然我一定揍他們一回!”
“那是你傻,”安元志說:“找人問路,不知道找老實人問嗎?”
“少爺,”袁威說:“我問的那個人看着像個老實人啊,還操着江南這邊的口音,我跟他說了半天,才聽懂他的話。”
安元志把眼一閉,說了一句:“連個老實人都能欺負你,你這回知道自己有多廢物了吧?”
袁威看安元志把眼睛閉上了,蹲一邊啃饅頭去了。
安元志在床上又躺了一會兒,心裏想着袁威的話,越琢磨越感覺不對勁,突然睜眼問袁威說:“你确定不是你們走錯路,而是那個老實人指錯了路?”
袁威說:“少爺,我們這些人怎麽可能會走錯路?”
安元志皺一下眉,幾個念頭在腦子裏都過了一遍,當地人,就靠着栖烏村,卻指錯了路,讓袁威他們又跑了一天的錯路,這個當地人犯糊塗了?“不對!”安元志突然就從床上坐了起來。
袁威被安元志弄得吓了一跳,說:“什麽不對?”
安元志說:“快,我們回去!”
袁威說:“我們這不是正回軍中嗎?”
“回栖烏村!”安元志跟袁威吼道。
袁威手裏捏着半個饅頭,看着安元志,反應不過來的說:“爲,爲什麽?”
“有人故意讓你們走錯路!”安元志急道:“你個傻子,快點讓他們掉頭啊!我們回去!”
袁威的雙眼頓時就瞪大了。
“你還不去?!”安元志沖袁威喊。
袁威來不及多想,起身跑了出去。
三艘船掉頭又往栖烏村走,隻是這會兒江上的風雪更大了,這行船的速度能把安元志急死。
袁威陪在安元志身邊,說:“不會有這麽巧的事吧?我們去找少爺,要殺少爺的人也找了去?”
安元志陰沉着臉說:“最好是我多想了,我們就去看一眼,隻要他們沒事,我們再走也不遲。”
袁威打量一下安元志的神情,說:“一定是少爺你多想了。”
安元志趴在窗口往外看,江面上白茫茫的一片,安元志看了半天,也沒感覺自己坐着的這艘船有往前動彈,又跟袁威急道:“你去讓他們快點!”
袁威出去了又回來,跟安元志搖頭道:“外面十米之外的東西都看不清了,少爺,我們這個時候行船是在玩命。”
安元志說:“我管不了這麽多,你讓他們想辦法去!”
袁威走過來,把安元志拉到了床上躺下,說:“少爺,你這是關心則亂,那幫人要是真去殺你的,你人都走了,他們還不追着咱們來?那幫人還能殺栖烏村的人不成?誰會沒事找事幹啊?”
安元志聽袁威這麽一說,心裏的焦燥好了一點。是啊,栖烏村的人怎麽想,也不會因爲他有危險,冤有頭債有主,有什麽事都應該沖着他安元志來啊。
“少爺,你先睡一會兒,”袁威拿了幾粒丸藥,塞進了安元志的嘴裏,說:“我們這不正往那裏趕嗎?你一覺睡醒我們就到地方了。”
幾粒丸藥服下之後,安元志先還能跟袁威說些話,随着他說出來的話越來越含糊,袁威扭頭看他時,安元志已經睡過去了。
“少爺睡了?”船屋外,幾個兄弟看袁威出來了,都問道。
“睡着了,”袁威站在船頭,看看前方,再往江裏看看,說:“這樣子我們什麽時候能到栖烏村?”
幾個兄弟沒一個能答袁威的話,這麽大的風雪,他們應該靠岸先避避風雪才對。
“老六子!”袁威站在船頭愣了一會兒神,然後就跑到船尾,跟後面一艘船上的一個兄弟喊道:“一會兒你上岸去,把我們的事去告訴将軍一聲。”
老六子說:“說少爺不放心,要回去看看的事?”
袁威說:“你告訴将軍,外面可能還有一撥人想要少爺的命。”
老六子點了點頭,說:“知道了。”
載着老六子的這艘船往岸邊駛去,等放下老六子後,這船的人再來追袁威他們。
安元志離開栖烏村行船行了一大半天,然後就掉頭又往栖烏村走,隻是夜裏行船本就不易,還冒着大風雪,他們在江上足足走了一天,才又到了栖烏村的江灘上。
袁威站在船頭,看看江灘上,栖烏村人的漁船在江裏停了好幾排,看着跟他們離開的時候沒有什麽兩樣,這才稍稍放了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