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約等人到了宮門前,一起下馬,步行護衛着坐着世宗與安錦繡的馬車進入踏枝門。
踏枝門後是一條長長的永巷,紅漆的牆,長青石鋪成的路,乍一看去,這條永巷似乎沒有盡頭,也不知道會通向哪裏。
聽着身後的宮門緩緩地關上,安錦繡咬起了嘴唇。
“别怕,”世宗就在旁邊一直看着安錦繡呢,伸手用手指在安錦繡的嘴唇上抹了一下,“有朕在呢。”
安錦繡望着世宗一笑,可表情還是誠惶誠恐。
“傻丫頭,”世宗把安錦繡往懷中一攬,“朕親自來接你了,你還怕什麽?跟朕說說話,身子有感覺好一點了嗎?”
“臣妾沒事兒,”安錦繡小聲道:“這車要走到什麽時候?聖上,千秋殿在哪裏?”
“千秋殿在禦書房的西北方,”世宗聽安錦繡問了,便道:“你站在千秋殿的露台上,就能看見朕住的禦書房。”
安錦繡把眉頭一皺,說:“宮裏那麽多房子,聖上爲什麽要住書房?”
還是第一次有人問世宗這樣的問題,世宗被安錦繡問愣了。
“我父親和兄長們也有書房的,”安錦繡故作了天真道:“但他們從來不會住在書房裏的,書房不就是讀書寫字的地方嗎?”
“行了,我的傻丫頭,”世宗連朕都不說了,捏了一下安錦繡沒有多少肉的臉頰,說:“禦書房跟你父兄們的書房能是一回事嗎?”
安錦繡就說:“元志小時候還跟臣妾說過,說宮裏的禦書房就是用玉做的。”
世宗笑出了聲來,說:“你們兩個也不怕丢人。”
“臣妾不像元志那麽沒見識,”安錦繡說:“臣妾知道禦是禦用之意,這世上哪有房子是用玉做的?玉又不是磚頭。”
“嗯,”世宗好笑道:“你比元志那小子有見識。”
“那聖上爲什麽要住書房裏呢?”安錦繡把話題又繞了回來。
“朕有寝宮,”世宗這才道:“隻是離着中宮太近,朕不愛住,所以幹脆住在禦書房裏。錦繡,你别小看了禦書房,它可比朕的寝宮大多了。”
安錦繡張圓了嘴,“這麽大的書房,得裝多少書啊?”
“唉!”世宗先是笑,然後就歎氣,“安書界這個人啊,他究竟教了你些什麽?”
安錦繡臉上的笑容頓時一僵。
“朕沒說你不好,”世宗忙道:“不會的朕教你也一樣。”
“臣妾,”安錦繡說:“臣妾讀過書,繡活也不錯。”
“嗯,”世宗摟緊了安錦繡一下,說:“你就是沒讀過書,不會針線活,朕也一樣會接你入宮。”
安錦繡這才又抿嘴一笑。
“禦書房不光是朕讀1;148471591054062書寫字的地方,”世宗看着安錦繡抿嘴微笑的模樣,身下那一處都有點要擡頭的意思,隻是現在的安錦繡别說還在坐月子中,就是想想安錦繡這會兒還在病中,世宗也隻能忍着。
“臣妾知道了,”安錦繡似乎沒有察覺世宗身體上的變化,跟世宗說:“那裏還是聖上歇息的地方。”
“那裏也是朕見大臣,處理國事的地方,”世宗跟安錦繡說:“後宮之人不可以進那裏一步,否則以後宮之人妄圖幹政之罪論處。”
世宗說完這話就又點後悔了,感覺自己跟安錦繡說這話有些過重了,安錦繡又不是什麽貪權之人,怎麽可能會跑去禦書房?世宗正後悔的時候,就聽安錦繡跟他說:“後宮的娘娘們還會幹政?這不是聖上和大人們的事嗎?”
世宗說:“你覺得後宮的娘娘們會幹些什麽事?”
“娘娘們尊貴,不過再尊貴也是女人啊,”安錦繡說:“相夫教子過一輩子啊。”
世宗就知道自己那番後宮不得幹政的話跟安錦繡講也是白講,他的這個小女人從來就沒有過這樣的念頭。“沒錯,”世宗跟安錦繡笑道:“你日後就在千秋殿相夫教子。”
“可聖上住在禦書房啊。”
“朕住禦書房就不能住你的千秋殿了?”世宗在安錦繡的頭上親了一下,“你這丫頭什麽時候能聰明一些?”
安錦繡看着像是想了半天,才跟世宗說:“臣妾知道了,這宮裏的房子,聖上想住在哪裏就住在哪裏,聖上是這裏的主人嘛。”
世宗摟着安錦繡就笑,跟安錦繡在一起,他可以暫時忘掉那些讓他糟心的事,比如他昨天想了一晚上的廢後之事。
“這條巷子好長啊,”安錦繡這時撩起車窗簾的一角往外看了看,跟世宗說:“要走到什麽才能走完?”
“這是宮裏最長的巷子,”世宗跟安錦繡說。
永巷兩邊的紅漆牆壁高近三米,道路隻夠走一輛兩駕的馬車,沒有花草樹木,擡頭也隻能看見呈線狀的狹長的天空。在這樣的長巷裏行走,走久了之後,會讓人産生一種看不到出路的絕望感。可以說,踏枝門後的這條永巷是皇家給初進後宮的女人們的,第一個下馬威,不管你在家中是怎樣的千金小姐,來到這裏,你隻是皇家的奴。
世宗不準備跟安錦繡說這種事,他的這個小女人沒必要知道這些事情,“一會兒進了千秋殿,有不喜歡的地方你就跟朕說,”世宗跟安錦繡絮叨着:“朕讓人給你換。”
安錦繡正準備開口接世宗的話,馬車這時停了下來。
“到了?”安錦繡問世宗道。
世宗沖安錦繡搖了搖頭,讓安錦繡先不要說話。
“主子,”袁義在車外開口道:“前面有一群人擋了路,好像是宮裏的娘娘們。”
安錦繡就很不解地看向了世宗,“臣妾要下車給娘娘們見禮嗎?”
“聖上,”這時在馬車的另一邊,伺候世宗的太監在車外小聲道:“是齊貴妃娘娘和幾位妃嫔娘娘。”
安錦繡似乎有點慌了,想起身下車去。
“你坐着,”世宗摟着安錦繡不松手,對車外道:“朕要看看她們想幹什麽。”
護着馬車的禦林軍在宮裏就停了下來,這會兒護衛着馬車的是韓約這一夥兒大内侍衛。韓約在接到世宗的貼身太監讓步的指示後,讓自己的人讓開了一條路,韓約卻還是站在馬車前沒有動彈。
齊妃帶着人走到了安錦繡的馬車前,見安錦繡坐在車中沒有下來,齊妃心中的火燒得更旺了。
安錦繡在車中想跟世宗說話,被世宗捂住了嘴。
“你還站在這裏?”齊妃身後跟着的一個小太監沖着韓約數落道:“沒看到貴妃娘娘過來了?”
韓約沖齊妃躬身道:“奴才有護衛之責在身,不能給娘娘行全禮了。”
“你這個奴才……”小太監要罵。
“算了,”齊妃道:“都是奴才,你爲難他做什麽?”
小太監不吭聲了。
韓約跟齊妃道謝道:“奴才謝娘娘體諒。”
齊妃看看關着的馬車門,回頭跟自己身後的妃嫔們道:“我還以爲安妹妹要過一會兒才進宮來呢,沒想到這才清晨時分,安妹妹就已經進宮來了,這是着的什麽急呢?”
跟着齊妃一起來的妃嫔們都竊笑了起來。
“怎麽,安妹妹好大的架子,”齊妃看安錦繡還坐在車裏不出來,便道:“我倚闌殿齊妃特意來迎你,你連面也不與我見嗎?”
“臣妾還是下去吧,”安錦繡在車中小聲求世宗道:“不見不好啊。”
安錦繡是要在後宮裏過一輩子了,跟宮裏的妃嫔們若是相處不好,那以後的日子不會太好過,世宗想到這裏,松了手,跟安錦繡說:“下去彼此見個禮,齊妃的話你不用理會。”
“臣妾遵旨。”
“小心一點,”世宗扶着安錦繡起身。
車外的袁義站在了馬車的踏闆上,将安錦繡扶下了車。
車外以齊妃爲首的妃嫔們看見了安錦繡,各有心思,但也都承認這個安氏是個美人,還是世宗喜歡的那種嬌弱美人。
齊妃看着安錦繡由袁義扶下車,便道:“妹妹這是還在坐月子中吧?”
安錦繡走到了齊妃的面前,面帶着怯意,看着就不像一個厲害的女人,“貴妃娘娘,”安錦繡喊了齊妃一聲。
齊妃就笑,“安妹妹,你入宮之前就無人教過你嗎?”
安錦繡茫然無措地看着齊妃,不知道自己錯在了哪裏。
“你的這聲貴妃娘娘我可當不起,”齊妃說道:“安妹妹你也是貴妃,不會忘了吧?”
“齊姐姐,”安錦繡便又喊了齊妃一聲姐姐。
“這個姐姐我也不敢當,”齊妃說:“我不想認你這個妹妹你說怎麽辦?”
“啊?”安錦繡往後退了一步,“聖上在……”
“聖上?”齊妃聽到安錦繡提世宗,馬上就火大道:“怎麽才進了宮,你就要找聖上來教訓我了?”
“不是,姐姐你誤會了。”
“我說過不想認你這個妹妹,你怎麽還姐姐姐姐的叫?”
“安貴妃娘娘在庵堂裏住的時間長了,”齊妃身後的一個妃子道:“宮裏的規矩應該沒人教過她。宮裏的姐姐可不是随便認的。”
“是啊,庵堂,”齊妃嬌聲一笑,道:“我都差點忘了,庵堂裏住了這麽久,安貴妃你讀了多少佛經?不如說給我們這些宮裏的女人聽聽吧。”
“安貴妃娘娘,”另一個妃子道:“後宮裏也有佛堂,您若是想禮佛可以去那裏。”
“安貴妃,”齊妃不顧擋在自己身前的韓約,往安錦繡這裏走了幾步,說道:“其實我一直很好奇,聖上怎麽會讓你在一座庵堂裏住那麽久,這裏面是不是有什麽故事?你不如就跟我們說說吧。”
“以後我會住在宮裏了,”安錦繡說了一句。
齊妃一身華貴宮裝,而安錦繡隻着了一身尋常春衫,頭上也隻一根玉钗,這兩個人站在一起,氣勢上就差了太多,齊妃感覺自己這是在教訓一個宮女,讓她沒有一點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