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的安太師,在書房裏坐下後,便讓管家去找安元志。
管家以爲安太師還是要忙把安元志除名族譜的事,忙跟安太師道:“太師,老太君讓您回府後就去見她,她有話要跟您說。”
“你去叫安元志來,”安太師心中煩悶,讓管家去找安元志,自己起身去見周老太君。
老太君的院子裏,安元信跪在院中,看見安太師進來,一臉委屈地喊了安太師一聲:“父親。”
“哎!”安太師重重地歎一口氣後,走進了老太君的屋中。
老太君手裏轉着她用了多年的佛珠,看見安太師進來,扭頭看一眼伺候在自己身邊的大丫鬟,說:“去給太師奉茶。”
“母親,”安太師給老太君行了禮後,便道:“元信的事您知道了?”
“知道了,”老太君道:“元信被官差押送回來後,我便讓人到宮外打聽去了,不然我這個坐在大宅裏的老婆子,還不知道你們父子在金銮殿外跪着的事。”
安太師跟老太君認錯道:“兒子不孝,讓母親你操心了。”
“元志你是趕不走了,”老太君指指一邊的空椅,讓安太師坐下,說道:“我已經作主讓族老們回去了。”
“是,”安太師應聲道。
“老話說的沒錯啊,甯欺白須翁,莫欺少年窮,”老太君歎道:“安元志現在可有人護着了。”
安太師被老太君說得擡不起頭來。
“都出去!”看丫鬟給安太師端上了茶水,老太君命屋裏站着伺候的人道。
“母親,”在下人都退下去,房門也關上後,安太師才對老太君道:“錦繡進宮後,一定會跟錦顔作對的,兒子怕……”
“如果我們的大小姐鬥不過自己的妹妹,那是她沒本事,”老太君在安太師的話還沒說完時,就已經開口道:“安錦繡再有本事,也是姓安的,一筆還能寫出兩個安字來?安元志也一樣,再有出息,他也是浔陽安氏的子孫。”
“您對錦顔,”安太師的話有點說不出口,聽老母親的意思,這是看着安錦繡得寵,他們要倒向安錦繡一邊了?
“安錦顔是隻隻顧着自己,養不熟的狼,”1;148471591054062老太君道:“比起她來,安錦繡倒是還有點人情味。”
“人情味?”安太師疑惑道,口口聲聲罵安錦顔是賤人,威脅他這個父親的安錦繡,全身上下哪裏有人情味?
“上官勇到了今天還活着,你覺得的是因爲什麽?”老太君問兒子道:“是聖上仁慈,還是安錦繡硬保了他的這條命?”
“安府的二小姐已死了,”安太師道:“聖上何必要上官勇的命?”
“如果安錦繡對上官勇無情,她怎麽能讓上官勇再活着?”老太君望着安太師冷道:“你身邊的女人也不少,你别告訴我,你到了今天還看不明白女人的這點小心思。”
安太師頭暈,說:“她若是對上官勇還有情,聖上能寵着她?”
“所以我們還是對安元志好點,”老太君道:“你的這個女兒若是進宮之後還能抓住這份聖寵,那麽她就是把大小姐踩在了腳下,老身也随她。”
安太師驚得從椅子站了起來,“母親!”
“現在不是你做慈父的時候,”老太君滿是皺紋的臉上,也顯出了一種無奈的神情,“一個元信我們安府養的起,如果我們安府沒了呢?誰來養活這一府的人?如果你那個女兒在宮裏站穩了腳跟,你再去跟他說父女親情,還來得及嗎?”
安太師道:“母親,我們在這裏打算有何用?錦繡和元志并不想着我們這個家啊。我們再幫着錦繡,錦顔那裏又會怎麽想?我們這是要做牆頭草嗎?”
“安元志還小,安錦繡不會這麽沒眼力的,”老太君道:“有我們安家幫着,她的路隻會走得更好。沒感情不要緊,隻要我們互相都能有好處,那麽就能相處下去。錦顔那裏也一樣,她不像安錦繡,沒了我們安家,她就失了根,所以我們不必怕她。你這個父親做的啊,”老太君望着安太師搖頭,“竟然被自己的女兒拿捏在手中,你怕她們什麽?”
安太師聽不下去了,說:“兒子明天會帶元志進宮面聖,母親你休息吧。”
“去跟上官勇談,”老太君卻又跟安太師道:“他可以再娶我們安氏的一個小姐爲妻。”
“你是說錦曲?”
“我也就這一個孫女兒沒嫁了,”老太君說:“三丫頭比不上她的兩個姐姐精明,可是樣子不差,她一樣可以爲上官勇生兒育女。”
“母親!”
“這麽做不但是爲聖上解憂,也是爲安錦繡做了一件好事,上官将軍再做一次我們安氏的女婿,他的這條命就更保險了,”老太君一點也不顧及安太師已經發青的臉色,說道:“錦顔不是也有這個打算嗎?”
安太師連連搖頭,“這種事我做不出來。”
“在命和臉面之間,我選命,”老太君說:“你要是沒臉跟上官勇開這個口,我這個老婆子親自去跟他說。”
“這件事兒子自有打算!”安太師強壓着心頭的火,跟老太君道:“母親你給兒子一些時間,我們再看看。”
老太君說:“你還要看什麽?”
“錦繡人還沒進宮,還沒有名份,”安太師小聲道:“一切都等她有名有份之後再說吧。”
門窗緊閉的屋中隻有老太君轉着佛珠的聲音,都已上了年歲的母子二人一個坐着,一個站着,都覺得累,隻是他們沒辦法撂手不管,安氏不能敗在他們的手上。
最後老太君手中的佛珠終于不再發出聲響,屋子裏靜的讓人難受,“你去吧,”老太君跟安太師說:“你也不要怪我勢利心狠,想做正人君子,你當初就不應該入朝爲官。”
安太師走出了老母親的屋子,走到了安元信的面前,說道:“起來吧,你祖母已經消氣了。”
安元信跪到現在靠自己是站不起來了,由兩個家丁攙着才從地上站了起來。
“明日我送你去淮州,”安太師道:“你二叔在那裏,日後你幫着你二叔做事吧。”
安元信叫了起來:“父親,你讓我去從商?!”
安府的庶出二老爺沒有入仕,而是在江南一帶做皇商,雖然也是住着大宅,可是在士農工商的年代裏,商人的地位底下,所以就算安二老爺日子過得不比人差,跟安氏其他的老爺們相比,卻是最被族人看輕的一個。
“你不去你二叔那裏,你還想做什麽?”安太師問自己的三子道。
安元信撲通一聲又給安太師跪下了,他是安府嫡出的公子,哪裏能認命去江南從商,“父親,”安元信是雙手抱住了安太師的腿求道:“您幫幫兒子吧。”
“這是聖意,你要我如何幫你?”安太師問安元信道:“你沒看見你大哥到現在還沒有歸府嗎?他還在金銮殿外前跪着,要跪足三個時辰才能起來,回府後就要閉門思過,沒有開恩的聖旨,你大哥連府門都不能出了。元信,你說爲夫要怎麽幫你。”
安元信的雙手一松,在安府的四位嫡出公子中,安元信雖然脾氣任性,但也是最爲聰明的一個,他問安太師道:“所以父親要全力保住大哥,不管我了嗎?”
安太師說:“你可以去求你五弟,給他磕頭,如果你能讓他可憐你,在聖上面前替你求情,那麽你也許不用去跟你二叔。”
去跪求安元志?安元信從地上慢慢地站了起來,不再跟安太師說話,轉身往自己的院子走去。要他去求安元志這個奴才秧子,還不如幹脆殺了他。
站在門裏看着院中的老太君,這時轉身一步步走回到了椅榻上坐下。安府的這些男人們,老太君歎氣,大丈夫能屈能伸,去求一下安元志,最多受就是一番折辱,以這樣的代價換回自己的前程難道不好?
也許有這樣的傲氣也好,老太君傷神過後又安慰自己的想着,少年人沒有骨氣還做什麽人?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府裏的這些少爺小姐們,不到最後,誰知道笑到最後的是哪一個?
安太師回到了自己的書房,等在書房門外的大管家見到安太師後,就說道:“太師,五少爺跟上官将軍出門去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府來。”
“你去把昨日被人送到府上的那個女人送到家庵去,”安太師沒再問安元志,而是又吩咐大管家道:“你親自送去,不要讓人看見這個女人。”
大管家說:“是送這個女子去出家?”
“你把人交給慧清師太,”安太師說:“就說是我的話,讓師太去問問住在庵堂裏的那位貴客,要怎麽處置這個女人。”
“是,奴才這就去辦,”大管家領了太師的命,忙就去了。
安太師回到了書房裏,坐在書桌後發了一會兒呆後,提筆給在淮州的二弟寫了一封信。安二老爺安書泉自己也有兒女,能不能真心帶安元信入行還兩說,所以安太師的這封信寫的很懇切,請安二老爺多多照顧自己的三子。
安元信回到了自己的房中後,新收不久的通房季氏便眼淚汪汪地湊了上來,說:“三爺,這往後我們要怎麽辦?”
安元信挑起季氏的下巴,說道:“爺要去做商人了,你還要跟着爺嗎?”
季氏雖說是通房的妾室,可也是正經人家的女兒,聽了安元信這話差點背過氣去,說:“三爺就算不能入仕,去莊子上做田舍翁也行啊,太師爲何要讓三爺去從商?”
安元信命房裏的下人去給他收拾行李,自己将季氏抱坐在了腿上,說道:“我們安家不養吃閑飯的人,我爲了家裏争不來權,就隻能去争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