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獲得的情報對他來說很有用處,炎不在的地獄火必定空虛,而自己可以趁此機會将炎的後方盡情擾亂,讓他在印度徹底坐不住,等他回國的時候,就是自己和他正面交手的時候了。
等郝漠風離開了大廳之後,阿松才從角落裏走了過來,一邊看着地圖一邊提出了疑問:“城主大人,他爲什麽不建議派遣大軍,直接轉守爲攻,消滅炎的勢力呢?”
“我早就和他說過了,岩城大部分的兵力必須放在邊境防禦克欽軍隊,不能調動,光靠現在的岩城,很難組織起一支具備強大戰鬥力的尖兵了,與其如此,不如他自己去。這小子的頭腦很清晰,這種要求他是不會提的。”菲玉難得地和阿松解釋了幾句,言下之意是,對方早已明白的東西,你卻還要問一遍,可見還是鍛煉不夠。
阿松雖然缺乏這方面的經驗,但顯然不愚蠢,在菲玉說完之後,他的臉上立刻露出了愧色:“原來如此,屬下大意了,沒有将岩城此刻的安危考慮進去,實在該死。”
“最近事情那麽多,很多都壓在了你的肩膀上,難免有所疏忽,這沒事,不過以後還是要注意,不要輕謀。”菲玉在心中歎了口氣,如果不是因爲郝漠風特殊的身份,她也不是沒想過将那少年留在岩城這種可能,但現在看來,自己的這種打算是不可能成功的,彼此留下一個好的交情,在之後并肩戰鬥,那才是最好的結果。而在自己身邊,此刻也隻有阿松是個人才了,不然菲玉也不會浪費口舌和他解釋,但顯然,這小子還需要多多培養。
“郝漠風也不會直接去印度,那裏對他來說更不熟悉,而且是堕落天域的大本營,堕天和炎都在那裏,他一個人過去勝算不大,隻有在這邊造成壓力,将那些人引到這裏來,才是真正的出路。”城主在說完了這些之後,轉過身拍了拍阿松的肩膀:“這些今後都要多注意,不過也别太着急了,早晚有一天,你的洞察力會趕上那小子的。”
“是!”阿松點頭離開,他還有些事情要做,不過在走到了大廳門口,他還是忍不住偏過頭,朝着菲玉城主輕聲問了一句:“城主大人,我有個僭越的問題……如果郝漠風留在岩城,城主大人是否考慮重用他?”
“他不會留下的,所以現在岩城隻能靠你。”女子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淡淡道:“别讓我失望,也别讓菲失望,知道麽?”
“是的,屬下一定努力。”
阿松這才離開,而在他離去之後,女子的臉上這才露出了幾分苦笑:“如果那小子真的留下來了,岩城又何必擔心後繼無人呢?阿松雖然本事不夠,但足夠忠誠,況且他還喜歡菲,隻有這樣的人才值得培養啊……”此刻依然在昏迷的菲顯然不知道,自己的母親已經在爲自己的以後考慮了。
次日清晨,菲玉剛剛起身,還沒有開始處理政務時,郝漠風便已經換上了他來緬甸時候穿的迷彩軍服,來到了菲玉的門前:“城主大人,我要離開岩城了,臨走之前,和你告個别。”
“是麽?這就要走。”菲玉心中歎息,但她也知道郝漠風是不能留下的,便朝着少年點了點頭:“在那之前,去武器庫換一身裝備吧,對付地獄火總不能赤手空拳去,随便拿。”
“嗯,謝謝。”郝漠風之所以要當面和菲玉告辭,很大程度上就是爲了武器的問題,但現在既然對方已經提出了,自己就不必再多做糾結,直接取用就是,但在少年心裏清楚地記下了這一筆人情,暗暗拿定了主意,今後若是有機會,一定要還了這份人情。
“對了,我這裏還有一份曼德勒地區據點名單,也給你吧,也許會有點用處。”菲玉忽然想起了這件事,便喊住了郝漠風,将兜裏的紙片放到了郝漠風手裏:“岩城在曼德勒地區一共有五大據點,到時候選擇哪一個,就随你高興了,那裏的情報應該能幫到你,去了就和他們說,是我讓你過去的。”女子說着從腰間再次取下了一枚印章,一并交給了郝漠風:“如果那些人不信,這東西可以作爲信物。”
少年接過了這些物品,深深地看了菲玉一眼:“跟我說句實話,這樣做是因爲你也想對付地獄火,還是因爲覺得欠了我人情呢?隻要我去了曼德勒,地獄火的人一定會盯上我,到時候你的據點恐怕也會暴露,那些情報員的生命,在你看來,又是什麽呢?”
“因爲我相信你,菲也一樣相信你。不,應該這麽說,現在你不僅是菲的朋友,也是我認可的人了。”女子直視着少年銳利的目光,沒有絲毫動搖:“對于朋友,緬族人是不會猶豫的,就算前路艱辛,我們也會堅持下去。如果大家怕死,也不會選擇去曼德勒,他們會明白我的做法的。”
“或許是我過于敏感了吧,但我覺得,手下人的生命,和岩城百姓的生命其實并沒有什麽不同,希望在之後,城主大人能夠多考慮一些這方面的問題。”郝漠風沒有拒絕菲玉的好意,畢竟對方是爲了自己考慮的,但他心中就是有些不舒服,菲玉這麽做顯然是爲了自己已經不顧曼德勒地區的情報據點了,這是血與生命堆砌的信任。
這讓郝漠風覺得,此刻拿在手裏的那一份情報名單,還有那一枚印章,對自己來說是何等的沉重。這些确實是自己需要的,但,真的要用那些無辜者的生命,來換取自己的成功麽?
“廖軍說得沒錯,我還真是個混賬。”少年心底苦笑一聲,對自己此刻的怯懦和猶豫深深鄙視了,但在他前往武器庫的路途當中,谷醫生的臉孔再次出現在了郝漠風的眼前,仿佛他還在盯着自己,目光深邃:“希望你早些離開岩城。”
其實,何止是早些離開岩城呢,隻要自己還在緬甸,自己就必須戰鬥,而戰鬥之後,就會死人。這已經是一個無解的循環,既然不可能放棄任務,那麽,就要戰鬥,就要流血。
他忽然不明白,百姓和己方的人爲何要流血。
菲玉在身後看着他,目光中也帶着複雜:“這小子的思想已經超越了一般的戰士,他已經懂得了犧牲,知曉了身邊人倒下的痛苦……但,他最終會怎麽做呢?被這種痛苦打倒,從而漸漸喪失戰鬥力麽?或者說……戰勝這些猶豫,成爲一名真正的鐵血戰士?”
“我給他的選擇過于痛苦了,明知是犧牲卻必須那麽做,對他來說是種煎熬,但終有一天,他會明白,對付地獄火的人,心裏是不能有一絲猶豫的。”一個男子的影子出現在了菲玉的腦海中,那是在二十年前,自己見到的一名戰士,這些疑問,自己當年也曾在那名戰士臉上看到過。
而他最終也沒有讓自己失望,成爲了一名真正的戰鬥員,二十年後的今天,他的兒子又會做出怎樣的選擇呢?
“郝連城,你會怪我的吧,讓你兒子走了一條和你一樣的蛻變道路。”女子忽然閉上了眼睛,之前的種種經曆湧上了心頭,但再次睜開眼時,當她看到郝漠風那堅毅的身形時,菲玉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我相信他,因爲,他是你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