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進的過程中,少年将自己遇到那群小流氓的頭子的情況和廖軍說了說:“那家夥挺硬氣,和我動了幾下手以後,就很幹脆地說,是他偷了我們的錢,跟那幾個朋友沒關系,讓我們别爲難那四個小家夥。”
“我問他,如果放了那四個家夥,那我就要狠狠教訓他一頓,或許會缺胳膊斷腿,他害不害怕?你猜那小子說什麽?”少年說着看了一眼身邊神色不愉的廖軍:“他說男子漢大丈夫,生平不認識怕字怎麽寫,是不挺有趣的?”
“……這樣的緬甸人倒是少見。”廖軍悶悶回了一句,他此時已經理解了郝漠風要表達的意思,這裏雖然在國境線,但已經是緬甸的勢力範圍,緬甸并沒有國内那種福利保障,這些父母死去的小孩,要想活下去,隻能不擇手段了。
遇到了這樣的事情,确實很郁悶,但廖軍更清楚,那些人是不得不爲,他此刻已經有些後悔了,之前出手應該更輕些,那些被自己打倒的家夥雖然沒有受傷,但醒來以後還是會痛一陣子。
“我沒難爲他,他将錢包交還給我的時候,我把你和我的錢各自拿了一半給他。”少年伸手從路邊扯了一根草含在嘴裏,朝着廖軍笑了笑:“就當是給自己積德喽?遇上了這種事,很難無動于衷。”
“一點錢而已,誰在意了。”廖軍再次開了口,但身邊的少年聽的出來,戰友此刻的情緒已經徹底擺脫了陰郁:“他們也不容易,隻希望那點錢能夠幫他們活下去吧。”
“其實,我願意幫那小子,還有個原因。”郝漠風說着從自己懷裏掏出了一個小盒子,那是他貼身放在腰間的:“這裏面放着一些值錢的東西,錢包挂在外面,但那小子偷東西的時候,卻隻拿了一個,沒有把我的東西全部拿走。”
“他也知道,如果一分錢沒有,我們兩個在緬甸的日子就不好過了,既然他留了一線,我們當然也要回報一二。”郝漠風不再說了,他忽然想到了小時候的自己,那時候自己也是沒地方賺錢,在母親生病的時候,也如之前那幾個小子一樣一籌莫展。
但當時的野豬溝村民們對自己卻很好,和緬甸人對這幾個小孩的冷漠不同,他們可以說比自己活得更加困難,但他們依然活了下來。
這份堅韌才是少年最後願意放過他們,并且盡己所能幫助他們的真正原因,這些東西他沒有和廖軍說,但少年心裏清楚,廖軍知道自己的想法。
凡事不必全部說出來,雙方了然于胸便好。
此刻的郝漠風心中依然萦繞着那個流氓頭子最後對自己說的話:“這筆錢就當我跟你借的!以後我會還給你!記住栾龍這個名字!”
他心裏隐隐有種感覺,以後這小子肯定會闖出一個名堂來,那也不枉了自己這次放他一馬。
在結束了這次交談之後,郝漠風和廖軍再次邁進了熱帶叢林裏,他們都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周圍的環境上面,林間時不時地冒出一兩條毒蛇毒蟲來,但都被他們手裏的刀刃斬斷了頭顱。
店老闆并沒有給他們指一條大道,不過郝漠風和廖軍并沒有感到奇怪,因爲緬甸的交通并不發達,并不是任何地方都有大路通着的。
“先等等。”按照店老闆的指點,兩人朝前走了半日之後,天色已經黑了下來,郝漠風忽然伸手攔住了廖軍:“夜間摸過去,恐怕會有危險。”
“怎麽,你覺得那老頭說的是真的,那裏真有土匪?”廖軍面沉如水,神色中帶着鄭重:“王山勇隊長交代過,寒山上面有我們的人,既然是我們的人,那怎麽可能是土匪?這其中一定有問題。難道你相信那個服裝店老闆,而不相信王山勇隊長?”
“廢話,當然是相信隊長了,不過實際上隊長已經很多年沒有來過緬甸了,對這裏不如當地人熟悉,那也很正常。”郝漠風聳了聳肩,朝着廖軍搖搖頭:“還得按着實際情況來,現在謹慎點,黑暗中過去,或許會有誤會。”
“我倒不覺得,我們現在摸進去,或許能夠解開寒山之謎,看看到底是店老闆在胡說,還是王山勇隊長的情報有誤。”廖軍橫了一眼自己的同伴,聲音微冷:“如果你不願意去,那麽就在這裏等着接應我,分頭行事。”
“那麽沖動幹嘛,聽你的,去就去。”少年伸手按住了廖軍的肩頭,制止了他的動作,随即朝着自己的戰友伸出了手指:“不過記得一定要藏好身形,不然被裏面的人發現了,我們就說不清楚了。”
“這還用你說?”男子的語氣很不客氣,一把拍掉了郝漠風的手,揮舞着短刀再次朝前走了過去,郝漠風在他身後笑了笑,也快步跟上。雖然這家夥對自己的态度依然那麽不好,但郝漠風感覺得出來,廖軍對自己的态度,和在漠北蒼狼大隊訓練營地裏的時候已經大不一樣了。
說話雖然沖,但已經沒有了敵意。
少年忽然明白了王山勇隊長讓他們兩人一起來緬甸的原因:“看來他們對廖軍也很看重,而這家夥,也沒讓教官們失望呢。”
懷着這種心思,兩人摸到了寒山腳下。
山腳有用木樁打成的一條栅欄,不過并不高,看來隻是爲了攔住蛇蟲猛獸的,少年和廖軍對視一眼,見木樁周圍沒有暗哨,心中反而更加謹慎了。
郝漠風撿起了地上的一塊石頭,朝着木樁栅欄裏面扔了進去,随即兩人便聽到,石塊落地的地方傳出了細微的金屬聲響。
這類似的聲音,郝漠風很是熟悉,因爲那是自己少年時候就經常使用的道具——捕獸夾合攏時候傳出的聲音,他的眉頭微微緊鎖,看來要想摸上寒山,還要稍微花一點功夫。
“先趴下。”少年沉下了身子,拉着廖軍卧倒了下來,随即将地上的一根老藤斬斷,拿了兩截遞給廖軍:“一會兒撐在腳下,别直接踩下去,那是捕獸夾,要是你中招了,我可沒辦法救你。”
“……”在這個時候,廖軍也懶得和郝漠風鬥嘴了,他将兩根老藤接了過來,放在了腋下,随即伸手捏了捏,試了試它的堅韌程度:“還不錯,湊合能用。”
“再等等,捕獸夾這裏有了動靜,或許會有人來。”少年朝着廖軍輕聲招呼了一句,依然趴在那裏,在兩人繼續匍匐了幾分鍾之後,木樁邊果然出現了人影。
“剛才這裏有異動?什麽情況?”一道光從前方射了出來,一個戰士打扮的年輕男子挎着一支老式長槍,手裏拿着手電查看着:“難道是風太大,把陷阱吹動了?”
“有可能,這段時間這種事發生好幾次了。”另外一名男子的語氣中微有些不耐煩:“别管這東西,捕獸夾放在這裏這麽久了,連個兔子都沒抓到過,哪裏會有人來?”
“嘿,你小子,今天可是我們當值,要是出問題了,看老大不剝了你的皮。”先前說話的那人彎下腰,打着電筒仔細檢查了一遍,但都沒發現什麽異樣,兩人這才離開了這裏。
廖軍正準備站起身來竄進去,但郝漠風再次按住了他:“再等一等,他們剛才是故意那麽說的。”
“嗯?”廖軍目光一凝,正想說些什麽的時候,忽然心頭一動,一雙眼朝前打量了起來,果然見剛才的兩個人慢悠悠地再次從山腰走了出來,這次那兩人的語氣便輕松多了:“看吧,真的沒人,不然剛才就出來了。”
“嗯,沒情況就好,那麽去别的地方巡視吧。”打着電筒的戰士點點頭,兩人随即朝着山的另一邊走了過去,而在他們開始行動之後,郝漠風和廖軍這才直起身子,用老藤撐着地面,躍入了木樁裏面的空間。
“寒山……這裏究竟有什麽秘密呢?”懷着如斯念頭,郝漠風和廖軍展開了調查。
樹梢上的烏鴉在鳴叫着,山上的人都不知道,隻有它看到了進入的兩人。
月色已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