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丁帶着郝漠風滿山的轉悠,一邊采着小野花,一邊哼着歌。
說真的,這裏的确太美了,到處都是綠色,到處都是山花。偏偏還溫度适宜,空氣清新的都讓人要呻|吟出來。谷底還有一條小溪流,清澈見底的水潺潺流過,時不時還有小鹿在那裏喝水。
這兒,世外桃源。
但這個世外桃源的東南角卻有一片墳地,大大小小的墳頭搶奪了許多風景。當然,這隻是跟谷底的對比,如說單說這片墳地的話,依舊是美的。
墳是墳,草地是草地,還有黃色的小野花。
“班長,咱們在這裏到底守的是什麽?”郝漠風問着采花的老丁。
“墳啊。”老丁指着東南角的那片墳地說道:“你以爲咱們哨所是幹什麽的,就是守着那片墳地。”
有的哨所守在雪山上守的是邊境線,有的哨所守在深山裏守的是軍火庫,可守一片墳地的哨所還真前所未聞。可偏偏康納哨所守的就是這一片墳地,一年又一年,一春又一春。
“嘿嘿,沒聽别人說啊?”老丁把采集的野花裝進黃布包裏對郝漠風說道:“走,跟我去墳地轉悠轉悠。我跟你說啊,這裏從前是一片戰場,打了一場硬仗。結果咱們的人死了五六十,全部就地埋葬。因爲這個,所以這裏就弄了一片墳地,然後設了一個哨所,專門守着這片墳。”
一場戰鬥死了五六十,還是在這個地方?
“哎呦,這一轉眼都過去十幾年啦,大概得有十七八年了吧?”老丁歎口氣,搖搖頭道:“時間過得真快呀,哎……”
“班長,是什麽樣的戰鬥啊?”郝漠風問道。
雖然來了一個星期啦,可他從來沒有聽人說過。就算是問哨所的老兵……老兵很忙,鬥地主的鬥地主,做計劃的做計劃,曬太陽的曬太陽……
“戰鬥過去的時間太長啦,我都快忘了。反正就是有一夥武裝分子來到這裏,看到這裏好,就把這裏變成了駐地。他們把外面弄來的導彈給弄進來了,準備從這裏發射,一口氣打到蘭州。”老丁咂咂嘴道:“那個狠呀,估計當時這裏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你想啊,這種地方誰會在意啊?然後就被偵察到了,偵查到了之後軍區就派部隊來端掉他們。
我跟你說啊,當時情況非常危機,導彈就要發射了。來的部隊就跟他們狠狠的幹了一場,殺的這群武裝分子屁滾尿流,沒有一個活着出去的。你看着山裏的花草長得那麽好,都是那些武裝分子的屍體做的肥料,嘿嘿嘿……”
老丁一邊說着,一邊繼續采集野花。
“後來呢?”郝漠風問道。
“後來制止了導彈發射,打了一場硬仗,咱們的人也死了四五十呀。”老丁盯着那片墓地說道:“十七八年前了,那個時候還是夏天,條件不好,要是把屍體全部弄回去的話,估計全都臭了,所以就埋在了這裏……你是不知道啊,當時那個慘呀,到處都是血,到處都是死人,啧啧啧……”
老丁的眼神裏充滿了回憶,臉上的肌肉也在不停的跳動,變換出各種各樣的表情、色彩。他似乎經曆過十七八年前的那場戰鬥,似乎這就是他的記憶。
“唉,這麽多年過去喽,這些死去的差不多都被人忘了。”老丁搖搖頭。
“不會忘記的。”郝漠風搖頭。
“爲什麽不會?”老丁笑道:“誰還記得那麽多年的事,你們這些兵啊,我是知道的。誰來到這裏都不甘心,都想往外跑。你也想跑對不對?嘿嘿嘿……沒事,這正常,這鬼地方真的能把人憋瘋。”
是啊,這種地方誰想呆着啊?
風景再好,總有看膩的時候。每天起床吃飯,跑到門口的國旗下就算是站崗了。站完崗繼續吃,吃完滿山的溜達,溜達玩了再吃,吃完了睡覺……
天天如此,日日如此,誰也受不了。
“我跑不出去。”郝漠風憨厚一笑道:“我現在還沒想跑,嘿嘿。”
“那是時間沒到。”老丁絲毫不介意的笑道:“其實我還真希望你們都能跑出去,呆着這裏有什麽?能摸到槍是不假,用槍當成燒火棍。每年組織一次射擊也不假,都打了兔子下鍋吃肉了。跑出去了能見見世面,感受一下真正的部隊是什麽樣的。你們都年輕,憋在這裏會憋壞的,嘿嘿。”
對于人情世故,老丁看的非常透。他當然知道哨所的所有人都想跑出去,他也希望都能跑出去。出去了到正規的部隊走走,訓練訓練,回去以後也能跟人說真正當過兵。
這裏算什麽?一個守墳墓的哨所罷了。
說話間,兩個人走到了東南角的陵園門口。
陵園是用木頭的籬笆圍起來的,做了一個門,防止山裏的野獸啊什麽的進去糟蹋。
門,是用木頭做的,非常普通。可郝漠風看到左邊門上的兩個浮雕大字的時候,又感覺這個門不普通,或者說這個陵墓也不普通。
“狼冢”
左邊的門上雕出這樣兩個龍飛鳳舞的大字,代表的則是這個陵墓的名字。
“狼冢,死了的狼睡覺的地方,嘿嘿。”老丁打開門,沖着陵園歎了一口氣道:“唉,這麽多年了,你還是第一個跟我走進狼冢的兵呀。”
“他們都沒來過嗎?”郝漠風問道。
他們指的就是哨所的其他人。
“他們?他們來這裏幹嘛,做夢的時間還不夠呢,嘿嘿。”老丁把小黃包裏的野花分給郝漠風一半笑道:“一個墳頭上放一朵,讓這些家夥也知道終于還有别人來看他們啦,嘿嘿。對了,小心點啊,墓碑都是木頭的,時間久了,别一不小心給踢碎啦。”
說完,老丁哼着歌給一個個墳頭放花去了。
郝漠風也照着老丁說的去做,他走過一座又一座墳,看到一個又一個名字:張鐵、孫老、洪昌盛……
這些名字也許都被人遺忘了,這些……
突然,郝漠風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一座最大的墳,他在墳前的墓碑上看到了六個字:雪狼王——郝連城。
這是、這是、這是……我父親的墳?他怎麽埋在這裏?他、他、他……
這座墳就是雪狼王郝連城的,這裏的戰鬥就是漠北蒼狼幾乎毀滅的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