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澤設計很多小細節,比如辦事情不自覺撓頭,吸煙的時候先舔一下,打電話生氣的時候随手一扔,特别是跟父親對話的時候,總是不自覺的低頭。
莫老爹一舉棍子本能緊張的後退縮脖子。
種種細節既體現莫三妹這個人粗糙的生活狀态,又展現長期因爲父親的嚴厲,而造成的一種内心的自卑的心理。
這部作品體現的就是普通人生活的溝溝坎坎,注定不需要驚天動地的戲劇沖突,蘇澤給自己的要求隻有四個字:張弛有度。
該緊的時候緊,該松的時候松。
甚至故意收着點,把又又擺在觀衆和自己之間,通過小孩子的反應來傳達情感。
十天後,體驗生活結束,人生大事正式開拍。
身爲導演,劉江江徹夜未眠,腦中無數次設想各種場景和問題,雖然這段時間大家同吃同住,一起體驗生活培養默契,但……
真槍實彈還是緊張啊!
“别緊張,蘇澤很不錯。”飾演莫老爹的羅京民走過來,遞過一根煙,安慰道:“這小子是我見過演戲最穩的一個!”
“您!”劉江江一愣,人生大事劇本九成九都是金澤安排的團隊,身爲導演除了劇本,隻帶了兩個演員。
一是楊恩又,二就是羅老爺子。
出道35年,一直用心诠釋每個小角色,用精湛的演技,感染着每位觀衆。
他是許三多的爹,莫三妹的爸,還是炮灰團的郝獸醫,是很多劇裏男主角的爸爸專業戶。
很愛莫三妹,唯一的小兒子,取了個女娃娃的名字就是爲了躲小鬼。
事實上莫三妹從來都不缺愛,而是缺少溝通。
“放心吧,這部戲沒問題。”羅京民看着忙而不亂的劇組,又看看不遠處背着又又跑的蘇澤,忍不住感歎道:“都是能幹事的人啊!”
“叔!”劉江江心裏一暖,對于這位老人不隻是合作關系,更是多年提攜的長輩親人。
“有您老這句話還怕什麽?”劉江江站起身,用力踩滅煙頭,自信道:“您就看好吧!”
“嗯,去吧!”羅京民笑着擺擺手,目送劉江江的背影,喃喃自語道:“蘇澤啊蘇澤,就讓老頭子看看你到底能做到哪一步吧。”
第一幕開拍,劉江江在監視器正式看見莫三妹出場的瞬間,懸着的心徹底放下!
穩了!
滿滿的細節!
甚至連方言都有不同變化!
“這還是澤哥嗎?”别說導演,就連幾年朝夕相處的詩詩小彤都目瞪口呆,這個流裏流氣的痞子竟然是溫文爾雅的蘇家大公子?
我不信!
“這小子!”孔雪坐在監視器前,看着滿口髒話的蘇澤舌戰群雄,哪還有一點平時的儒雅淡定!
不知不覺間,他的演技已經到這種境界了?
出道以來十幾部作品,無論好壞,如果讓孔雪點評,去年山海情的馬德福已經算是突破瓶頸,土裏土氣醜到爆棚的造型,簡直了。
可今天才發現一個道理:
沒有最差,隻有更差!
莫三妹不隻是外形,行爲舉止性格氣質跟平時的蘇澤判若兩人,根本就是兩個極端好不好!
仿佛把一隻南極企鵝硬生生扔到非洲大草原去演一隻走地雞?
這都能演?
卧槽!
“澤哥真心牛逼,這演技沒誰了!”
“假如不是認識他,我都以爲這是本色出演,太絕了。”
“乖乖,難道平時儒雅随和的那個蘇澤是假的?”
“這才是咱們老闆的真面目!”
片場所有人都被蘇澤翻天覆地的變化所震撼,大家都是金澤的自己人,平時很蘇澤很熟,沒想到非常儒雅甚至是安靜的蘇大少爺變成莫三妹的時候……
硬生生站在窄巷子裏和潑婦非常大聲地吵架?
甚至跟男人女人大打出手?
簡直驚掉一地下巴!
妥妥的底層小人物,憨憨的、粗魯,做事時不時憑借本能,有無賴又有柔情,一身江湖草莽野蠻生長的氣息撲面而來。
“使勁啊!”
“再使點勁!”
“我給你說話聽不懂?”
“用力打!”
“中午沒吃飽?”
“對,再用力!”
劉江江看着蘇澤一次次要求重來一遍,硬生生把又又逼到放聲大哭,鏡頭結束一把抱住孩子,拼命道歉說着對不起。
眼圈都紅了!
真正拍起來才發現,莫三妹還真不是光靠豁出去就能夠完成的角色。
武小文是孩子也是最關鍵的情感發動機,她的人物任務是牽引莫三妹完成全部情感建制,因此她的哪吒扮相和不離手的紅纓槍布老虎,都是臨場決定加的戲。
就拿第一場戲來說,蘇澤從車裏跳下,想點煙卻發現沒有帶火,于是順手用路邊燒紙的火點煙還差點燒到自己。
吊兒郎當走到房間門口,随手丢掉煙頭,對逝者進行處理的時候因爲情緒暴躁不小心撞到胳膊肘。
一套動作在短短五分鍾之内完成人物的建制,在觀衆眼裏莫三妹就是一個以殡葬爲生計,卻對生死沒什麽信念的暴躁老哥。
最讓劉江江震驚的還是蘇澤的眼神,好像電影一開始他的眼睛是“昧”的。
迷蒙混亂,沒有目标,不孝之子。
真真兒的三昧!
目光中滿是煙塵。
好像附着着一層濁氣。
雖然從事殡葬工作,卻隻把它當作謀生的手段。但經曆對殡葬工作的重新認識、和小文的相互扶持、父親的交心和去世……
他的目光漸漸清明,昧氣散盡,明淨動人,更見澄澈。
很多瞬間不經意流露出的眼神充滿真誠、溫柔、端正,甚至……
有幾分佛性的悲憫!
不懼外物,隻遵本心。
在片場所有人眼裏,他就是三哥,那個叫莫三妹的人,真的曾經生活在那條充滿人間生活百态的巷子裏。
表面邋遢,内心細膩,作爲一個殡葬師,讓死去的人體體面面地離開,偷偷做過很多好事,最驕傲地是收養一個叫小文的孩子。
各種雞毛蒜皮的破事,天天爲了生活養家奔波,爲了錢親戚們可以反目成仇大打出手。
平凡的好像就是周圍的普通人,沒有浮誇的說教,沒有高高在上,真正展示一個普通人的快樂,普通人的難過,普通人的喜怒哀樂……
湊巧有一部叫《人生大事》的電影,把他拍了下來。
僅此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