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若一直在外邊候着,聽見裏邊兩個人吵了起來,還有些提心吊膽的, 不過也不過絆了幾句嘴,兩個人又好了,聽動靜,似乎比之前的感情還要好。她搖搖頭,各人有各人的緣法,愛人和被愛這種事情,隻有用心,用真心才能最後走到一起。
想起當年,她跟董明月一起被人買來送給都督,當時都督身邊就她們兩個人伺候,有時候都督半夜回來,她們就披上衣服去廚房給都督做飯。那時候的北京,冷的滴水成冰,可幾個人在一起,心是暖的。後來都督的權力越大,他們身邊的人越來越多,可人心卻不齊了。直到後來聽說董明月服毒自殺,她才明白,原來在董明月的心,已經變得滿目全非了。
又往窗戶裏看了看,可什麽都看不到。歎了一口氣,蘭若叫來書墨,将都督的事情都一一教給她。到了年底她就要出嫁了,都督讓她緻遠院所有的事都交給書墨,以後書墨就是院子的主管。
都走了也好,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隻要活着的人越活越好,就沒有什麽遺憾了。
何雲旗滿四個月的時候,跟歐陽厚儀一起回了一趟何家。一進家門,就見父親喜氣洋洋的。
“發生什麽事情了,怎麽這麽高興?”
何明哲一臉的喜氣,“這可真是大喜事,你姑姑要結婚了?”
何雲旗一驚,随機笑開了,“真的?太好了!男方是誰?”
“你也認識,就是梅汝安。”
“是他?”
何明哲點點頭,“就是他,這兩個人也算有情人終成眷屬了。當初你姑姑拒絕了梅家的婚事,還遠赴重洋,多年不曾回來,這個梅汝安卻非你姑姑不娶,愣是頂着家裏的壓力,這些年一直一個人帶着女兒過活。他在繪畫方面非常有才華,靠着一手好丹青,養活了一大家子人。聽說你姑姑回來了,就來找你姑姑,這不,又磨了你姑姑好些日子,才讓她松了口。現在兩個人都說定了,過兩天就下聘,年前就成親。”兩個人年級都不小了,也沒有必要一拖二拖的。
何雲旗歡喜不已,“我當初看着這個梅汝安就不錯,隻可惜當初姑姑沒有再嫁的心思,不然現在孩子都能打醬油了呢。”
“你這孩子,還打趣起你姑姑來了。”何明哲笑着捏捏女兒挺翹的小鼻子。
“對了,不是說梅汝安有一個女人嗎?他女兒對這件事是什麽态度?”
“什麽梅汝安梅汝安的,他以後是你的姑父!”
何雲旗嘟着嘴,“這不是還不是嘛,等他什麽時候真成了我姑父我再改口不遲。”
何明哲繼續說:“梅家那個女兒叫梅若寒,這些年跟父親相依爲命懂事的很,家裏家外都是她在操持,而且你姑姑這件事還是她促成的呢,想來你姑姑進了梅家,也能跟繼女好好相處的。”
“哦?”還有這種事,何雲旗挑挑眉:“那還真是個好孩子了。”等有機會一定要結交一番。
隻是不等何雲旗想着如何結交,梅若寒就上門了。
“以前仰慕姐姐的風采,隻是一直沒有機會結交,如今咱們兩家即将成爲親家,所以我就厚着臉皮上門了。”
因爲對方是姑姑以後的繼女,何雲旗客客氣氣地将人請了進來。梅家是耕讀世家,女孩子的教養非常不錯的。坐下來的梅若寒目不斜射,就是屋裏的擺設再華美,她也不會多看一眼。
何雲旗看着她的舉動,暗暗贊歎,這孩子果然家教不錯。
“你能來我很高興,這些日子我一直待在家裏,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我還要多謝你能陪陪我呢。”
兩個客套一番,梅若寒窺着何雲旗的臉色不錯,就開口道:“其實,今天我上門來,還有另外一件事。”
“什麽事?”
梅若寒心中忐忑,擰了擰帕子,才開口道:“大約何姨跟你說過一些事情,當初我爹爹能有機會接觸到何姨,的确是我在其中做了什麽,可我這一切都是爲了能讓兩個長輩在一起,我并沒有想過從何姨身上得到什麽。說我自私也罷,說我心機也罷,可是,夫人,您知道嗎?在何姨離開杭州的這些年,我爹爹沒有一天不想念何姨的,他一直是鍾情何姨的,就是何姨離開的這些年,有好多人要給爹爹說親,我爹爹都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你爹爹是怎麽知道我姑姑回來了的?”
“就是在都督和夫人結婚的那一天,我爹爹在路傻女看到了送親的何姨,那天他回家後,就高興地跟我說,他的仙子回來了,又打聽了一天,才知道何姨也在振華女校教書,第三天早上就去見何姨了。”
何雲旗算了算,梅若寒說的那天正好是她回門的日子,怪不得那天姑姑有些反常呢,原來是遇到了故人。
“後來呢?”
“後來何姨拒絕了爹爹,爹爹回家後就頹廢了好久,連答應了别人的畫都沒有心思畫了。我看得實在不忍,于是就找了個機會,假裝跌傷了腿,讓何姨送我回家,一來二去,我們就相識了。等到我們都熟悉了,我才跟何姨說了我的真實身份。我這麽做也是爲了讓何姨多了解了解我們,也能給我爹爹一次機會。”
說完,小心翼翼地看了何雲旗一眼,“夫人不會怪我耍心機吧?”
“我姑姑原諒你了嗎?”
“事實上,何姨真是又溫柔又和藹,她根本就沒有生我的氣,反而勸慰我不要想太多。雖然何姨如此說,但我覺得我還是應該跟夫人說清楚。”
她是怕何家以爲他們是在攀高枝,梅汝安自己想不到這一點,但梅若寒這些年掌管家務,自然比親爹更懂得人情世故,若是想的多的人家,定然會對他們觀感不好的。可經過她這麽一番剖析,讓人想怪罪他們也不忍心。
這種事,梅汝安不可能自己去跟舅兄說,而孫佳佳對何惠馨的感情并不算特别的深厚,那麽,何雲旗就是最好的人選了。
何雲旗想清楚這些,也非常喜歡梅若寒的光明磊落,“我不會怪罪你的,隻要我姑姑過得好,這些都不重要。”
梅若寒欣喜不已:“太好了,夫人放心,我爹爹一定會待何姨好的。”
“老是夫人夫人的叫怪生分的,以後我們兩家就是一家人了,你叫我姐姐就好。”
“好的,姐姐。”梅若寒從善如流。
有了梅若寒的話,何梅兩家的婚事辦的更快了,在臘月初六,何惠馨第二次嫁人了。
與其他二婚的人不同,梅家爲了表示對何惠馨的尊重,一切禮節都是按照頭婚的規格辦的。與之相對應的,就是何惠馨衆多的嫁妝了。
當初她回來的時候,死活不收回自己的嫁妝,可何雲旗又怎麽會貪墨她的東西?這次她出嫁,何雲旗一手操辦了親姑姑的嫁妝。除了當年何惠馨留下的産業,還有何老爺子留給她的東西,加上這些年産業的所有出息,最後連何明哲又添了一份,到最後何惠馨的嫁妝比何雲旗的隻多不少。
這份嫁妝一擺出來,杭州城裏的老百姓們都震驚了,之前有都督夫人的那份嫁妝在,他們以爲這已經是何家的家底了,可哪知道何家寵女兒是不分輩分的。
這份嫁妝擺出來,讓城裏無數的大姑娘小媳婦眼紅不已,讓那些說何惠馨壞話的、嫌棄過何惠馨的,都統統羞愧不已。
何家才不管這些,歡歡喜喜地将人嫁了。
長兄如父,何明哲坐在上座上,對何惠馨說:“以後你要跟汝安好好的過日子,你過得好了,父親就是泉下有知,也會欣慰的。”
何惠馨哽咽地說:“哥哥,你放心,我會好好的,不會再讓你操心的。”
何明哲又道:“我們何家的女兒是最受不了委屈的,若是你受了委屈,不要因爲自己是再嫁之身就自己忍着,家裏還有我呢,就是我不行,還有你侄子侄女呢。”
梅汝安急忙剖白:“舅兄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待她的,絕不會讓她受一絲一毫的委屈。”開玩笑,他等了多少年的愛人,愛都來不及呢。
交代了又交代,見時辰不早了,何明哲才讓他們離開。
何雲旗是要跟着送親的隊伍去梅家的,不過她現在的肚子差不多五個月了,歐陽厚儀不放心,就全程跟在她身後,到了梅家該入席了兩人才分開。
不僅梅家父女對這門婚事非常期待,梅家上下都高興的很,知道何惠馨隻有何雲旗這一個侄女,梅家請的媒婆還硬塞給何雲旗一個紅包,“這是我們南邊的風俗,要給新娘子的侄子侄女紅包,就是個意思,你快拿着吧。”
何雲旗哭笑不得,她都多大的人了,還有紅包拿,扭頭看到梅若寒拿着個紅包沖她晃了晃,她笑了笑,就将紅包收了起來。
不一會兒,梅若寒忙完了就悄悄讓丫鬟将何雲旗請到自己的房間裏來,“姐姐懷孕身子不便,就在我這裏休息一會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