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雲旗正在房間裏試嫁衣,聽到下人來報,急忙迎了出來,“你不是說去年就回來嗎,怎麽到現在才回來?”
如今的韓春江已經褪去了少年的羞澀和窘迫,連身上陰冷的氣質都消失了,他笑着說:“我的确是打算早點兒回來的,可我老師卻請求我給他做一年的助手,于是就耽擱了一年。”
兩人邊往裏走邊聊,“那你還回去嗎?”
“不回去了,早就想回來了。”隻是,終究是回來晚了。
何雲旗開心地說:“太好了,我們又可以在一起了。”
韓春江笑道:“這話可别讓你夫君聽見了,不然我們就遭殃了。”
何雲旗撇撇嘴,“我又不是他的私有物,他也管不着我交友。”
正說着,徐謙章一陣風似的進來了,“好你個韓春江,回來第一件事就跑到這裏來,也不等等我。”
韓春江道:“在國外的時候,就見過你好幾次了,也沒什麽稀罕的,倒是雲旗,明天就出嫁了,以後再見可就難喽。”
何雲旗往後看看,問:“張姐姐怎麽一塊兒來?”
徐謙章臉上閃過一絲窘迫,随機說道:“她在家裏看孩子呢,走走走,我們再叫上江千山,一塊兒去喝酒去!”
何雲旗道:“出門我是出不去了,你要想喝酒,我讓人準備一桌酒席,咱們就在我家後花園喝。”
第二天就要出嫁的人,不說不好抛頭露面,她還有一堆事情要處理呢。
不一會兒,酒席上桌了,江千山也來了。
四個人再次聚首,都紛紛感慨,徐謙章道:“分别多年,我們終于又聚在一起了,我們分别時還是個少年,現在都娶妻生子了,連雲旗這個老姑婆都嫁出去了。”
笑的何雲旗用新長成的蓮子丢他,“你才是老姑婆,我正當年華好不好!”
徐謙章伸手将蓮子接住,蓮芯也不剝直接丢進嘴裏吃了,“說實話,我還真以爲你要做老姑婆了呢,沒想到這世上竟然有能拿的住你的男人,也不知道該祝賀他,還是該同情他。”
說的大家都笑了起來,何雲旗佯裝生氣地說:“你再胡說八道,我就将你扔進池塘裏喂魚!”
徐謙章不理會她,繼續說:“你們兩個說,我說的對不對?自小想占她便宜,想欺負她的人都沒有落到好,她那個丈夫,手握軍權,若是兩個人打起來,你們說誰會赢?”
“我賭十塊錢的,雲旗赢。”韓春江無條件地支持好友。
徐謙章翻了個大白眼,“以前遇到的人,實力太過懸殊,現在這位可是旗鼓相當,我壓歐陽厚儀赢。”
然後轉頭問江千山,“你壓誰?”
江千山笑道:“你隻看到了表面,又怎麽知道他們私底下是如何相處的?說不定那個歐陽厚儀在沒人的時候會受家法呢,所以我賭雲旗赢。”
何雲旗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地說:“這個主意好,那就再陪嫁一塊兒搓衣闆吧。”
衆人又是一陣大笑,四個人仿佛又回到了愉快的求學時光。
吃完一頓飯,衆人有喝的有些醉醺醺地,韓春江扶着已經喝的爛醉如泥的徐謙章說:“你事情多,我們就不打擾你了,明天我們會早點來攔門的。”
“那這家夥有勞你了。”
韓春江笑道:“怎麽,還沒有跟人結婚,就跟我們生疏了?放心吧,我會将他送回家的。”
何雲旗将三個人送到門口,看着他們的馬車漸漸離去,才回去了。
江千山是自己走的,而韓春江現在還沒有落腳的地方,于是就跟着徐謙章回徐家了。
韓春江扶着爛醉的徐謙章上了車,将他扔到車裏邊問:“你究竟是怎麽了?平時沒見你這麽失态過。”
不知道是被韓春江摔得這一下磕到了頭疼的,還是因爲别的,徐謙章迷蒙的眼神裏都是受傷。
韓春江見他這個樣子,就知道跟那個女人有關了,“你跟她還沒有斷?”
“斷了。”
“那不是挺好的,弟妹是個好女人,你别傷了她的心。”
“我們能一樣嗎?”徐謙章哽咽道:“我跟她能一樣嗎,再如何,我還在她身邊,可我卻再也不能跟心愛的女人在一起了。”
韓春江皺皺眉,問:“你和那個女人究竟怎麽了?”
突然,徐謙章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她跟京城名流沈志成的公子沈雲訂了婚了,而且明天就一起去美國留學了。”
聞言,韓春江冷哼一聲:“這才符合她無利不起早的性子,瞧瞧你現在這幅德行,到現在還沒有看清楚她的爲人嗎?之前在歐洲的時候,我就早跟你說了,她的朋友不止一個,而且在她的那些朋友裏,你的家世是最差的,對她最沒有助力,所以她并不是因爲你結婚了而對你若即若離,而是想吊着你,滿足她的虛榮心!”
“不!不!”徐謙章哭喊着:“她就是一朵潔白的蓮花,怎麽會是你說的這麽污穢不堪!”實際上心中已經有些信了,隻是口頭上不想承認而已。
韓春江耐心地說:“當初你們相識的時候,你就已經結婚,萬不該在婚内跟别的女人厮混。就算你真的不愛靜怡,也應該好好地跟她說,給她安排好後路,可你是怎麽做的?你對靜怡冷言冷語,用一個才女的标準去要求她一個普通人,你知道她曾給我寫過一封信,說她快要活不下去了,讓我幫忙照看你們的孩子嗎?你當真将她逼上了絕路!當時當時吓得我立即給英國的朋友打了電報,讓她過去勸勸,不然你的孩子早就沒有了親娘了!”
徐謙章似乎被這個事實吓到了:“她真的如此跟你說過?”
韓春江想到那封絕望透頂的信就心裏堵的慌,“我沒有必要拿這種事情騙你,你現在的這點痛苦算什麽,對于她來說,這些苦痛都是小兒科。靜怡雖然不是才女,但她努力學習,就想能跟你多說幾句話,你大概不知道吧,她的英文早就說的很流利了,而且德語說的也不錯,她的本事才能根本不比那個女人差。我不是勸你非要跟靜怡過一輩子,但若是你真的不愛她,就放手讓她離開,而不是兩個人互相折磨。”
說的徐謙章靜默了許久。馬車軋在青石闆上,人也跟着搖搖晃晃,等快到了徐家的時候,徐謙章才開口說:“你說的話我都聽進去了,我會好好想想的,那麽你呢?”
韓春江一怔,“我怎麽了?”
“我早就知道你喜歡雲旗,可她現在卻要嫁給别人了。”
韓春江苦笑一聲:“我能如何?這些年我一直在國外,爲了省錢一次都沒有回來過,而她的人生過得如此精彩,在她長成的這些年裏,我不曾出現在她的生活中,現在失去她,也是我活該。”他錯過了她許多,他現在隻能默默地祝福她。
徐謙章歎了一口氣,“我們四個人,看着都過得不錯,可真正順心如意的卻沒有,但願雲旗她能一輩子幸福美滿,就當是她替我們将所有的美好都擁有吧。”
愛求而不得,那種痛苦似剜心掏肺,讓人痛不欲生。
越是臨近歐陽厚儀的婚期,董姨娘越是暴躁不安,宅子裏伺候的人都恨不得躲得遠遠的,可又躲不了,隻好硬着頭皮上前伺候。
董姨娘梳着眉毛斥責杜鵑:“你究竟有沒有出去找人?”
杜鵑跪在地上,吓得瑟瑟發抖,“姨娘,奴婢早就上門一遍了,可那些人根本沒見奴婢,連您的信都沒有接,就将我趕出來了,奴婢也沒有辦法啊!”
董姨娘将一個茶碗扔過去,茶碗落在杜鵑的面前,碎渣子崩的滿地都是,還有一個細碎的碎片紮進了杜鵑的胳膊上,瞬間血就流出來了。杜鵑疼的差點叫出來,卻生生忍住了。
董姨娘看得心煩,揮揮手讓她退下了,杜鵑抱着胳膊剛要退下,又被叫住了,”你去讓人準備一輛馬車,我晚上出去一趟。”
忍着淚水,杜鵑抱着胳膊走了,隻是心中到底意難平。
如今杭州城的宵禁早就解了,董姨娘披着一件薄薄的披風兜住整張臉,坐上馬車對車夫說了一個地點,就上了車。
不知道過了多久,馬車終于停了下來,董姨娘扶着杜鵑的手下了車,擡頭一看周圍,頓時臉色大變:“這是哪裏?”
從黑暗中,走出一個人影,正是柳副官。
“董姨娘别來無恙,這大晚上的輕車簡從是想去哪裏啊?”
到底是經曆過無數風雨的,董姨娘看到柳副官的一瞬間,就冷靜下來了,“原來是柳副官,我接了霍家姨太太的邀約,也不知道這個狗奴才怎麽把我帶到這裏來了,還好有副官在,不然說不定我就要吃個大虧了呢。”
柳副官今天真是開了眼了,他長這麽大還真是第一次看到能若無其事地睜着眼說瞎話的,“董姨娘,都督讓我轉告你一聲,從此以後,他跟你恩斷義絕,您要有什麽打算,可千萬别再打着都督姨娘的名号,我們都督承擔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