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婆樂呵呵地說:“多謝你了何醫生,你真是個好人,有沒有娶親啊,婆婆給你介紹一個好姑娘吧。”
何雲旌滿臉黑線,“多謝婆婆,我已經定親了。”
那婆婆滿臉失望的走了。
送走婆婆,何雲旌轉向妹妹的臉色就不太好,“你跟我進來。”
何雲旗知道這頓訓斥是少不了的,耷眉臊眼睛跟着進去了。
見妹妹這幅小媳婦的樣子,何雲旌突然間就不舍得訓斥了,說來說去還是妹妹對男人不了解被人騙了,“行了,歐陽厚儀都跟我解釋清楚了,這事兒不怨你。不過,我想問問你打算以後怎麽做?”
何雲旗絞着手指頭,“他說過兩天就去家裏提親,我給攔住了。”
突然間,何雲旌有些心疼歐陽厚儀,“你們都這種關系了,還是盡早成親的好。”
“我不是說不成親,就是覺得有些倉促,等過些日子再說吧,哥哥還沒成親,妹妹先成親的。”
何雲旌知道妹妹是個執拗的,也就不再說這件事了,“你是個大人了,自己有打算就行了。見過大姐了吧,我今天去找歐陽厚儀就是讓他幫忙送大姐去南洋。”
何雲旗點點頭:“我看大姐這次是真的傷透了心,離開也好,有家人在身邊照顧着,說不定過兩年就能從傷痛中走出來。”
然而,何雲旌卻并不樂觀,“南洋有很多華僑,我們現在的事業的一部分經費就是南洋的商人提供的,我怕大姐過去了,也不能徹底清淨。”
何雲旗冷笑一聲:“都躲着他們了,還想如何?等陳大姐走了,難不成他還能追到南洋去?到時候有家人庇佑着,他就是找過去了又如何,難道還想接陳大姐回去做妾?就是陳大姐願意,那個女人也是不會同意的。更何況,他就是想表達一下他的愧疚之心而已,既然都不要臉的做了這件事,還想讓大姐給他做臉?想的真美!”
何雲旌道:“他們的婚事在黨·内也受到了不小的阻力,很多黨·内人士都反對,這兩天就有好多人給大姐寫信,我怕她看了鬧心,就将信都扣下來了。”
正說着,外邊就有人進來了。兩人聽着孫佳佳問:“這位先生,哪裏不舒服。”
一個男人說:“我找何雲旌。”
何雲旌聽着聲音臉色一變,“怎麽是他?”
何雲旗問:“是誰啊?”
“是那位原配生的兒子。”話音剛落,孫佳佳就将人引了進來。
“雲旌。”那個男人站在門口叫了一聲。
何雲旌站起來迎接:“你怎麽來了?”
洪敬苦笑一聲:“我是爲了夫人的事情。”洪橋的原配夫人早就病逝了,洪敬就是陳大姐從小帶大的,别人可以稱她爲“大姐”,但洪敬自小就是将陳大姐當做自己的母親尊敬的。
“夫人能有什麽事?”
洪敬看了何雲旗一眼,欲言又止。何雲旗便說:“我去惠繡坊看看。”
“嗯,一會兒跟姑姑再回來,我們一塊兒回去。”
何雲旗點點頭,又沖着洪敬點頭緻意就走了。
“好了,現在可以說了吧,找大姐什麽事?”
洪敬道:“我想見見大姐。”
“大姐現在身子不适,不宜見客。”
洪敬黯然,“難道夫人連我都不見了嗎?”
“注意你的稱呼,大姐還是未婚之身,你這麽稱呼她不合适吧?”
“無論父親娶誰,她都是我心中的母親。”
“現在說這些都沒用了,大姐已經被傷透了心。”
洪敬歎息一聲:“我知道,所以這次我來也沒有别的目的,就想見見她,父親的婚事我勸了又勸,可父親是鐵了心的要娶新夫人。”
何雲旌也是一歎:“洪大哥做的決定,誰也改變不了。我現在隻盼着那邊的消息不要傳到這邊來,不然陳大姐又該傷心了。”
正說着,陳大姐的聲音從外邊傳了過來,“是小敬來了吧?”
房間裏兩個人急忙站起來,陳秀芬進來一看,笑道:“我剛聽佳佳說有人來找雲旌,相貌舉止都跟小敬相似,果然是小敬。快過來給我看看。”
洪敬過去将人攙扶着坐下來,“夫人,我聽雲旌說你病了,現在怎麽樣了。”
陳秀芬摸摸自小照顧大的孩子,“大半年沒見,小敬越來越有大人的樣子了。不過這夫人的稱呼以後就别叫了,你跟着雲旌叫我大姐吧。”
洪敬的眼淚唰得就落了下來,“在我心中,你永遠都是我的夫人,我的母親。”
陳秀芬感慨萬千,“看你現在這麽懂事,我走的也放心了。”
洪敬臉色一變,“大姐要去哪裏?”
陳秀芬不欲多說,“我想去南洋尋親,對了,你午飯吃了嗎,我給你做好吃的去。”
洪敬擦掉眼淚,笑道:“好啊,我好久沒有吃到大姐做的飯菜了呢。”
何雲旌剛要說什麽,陳秀芬擺擺手:“無礙的。”轉頭對洪敬說:“你在這裏等着,一會兒飯就好了。”
這頓飯不早不晚的,洪敬一點兒食欲都沒有,但還是假裝很愛吃的樣子,“真好吃,雲旌哥真有口福。”
隻是這種口福以後也沒有了。如是以前,何雲旌是看不慣洪橋的做派,才将陳大姐接過來的,後來跟陳大姐相處的這些日子裏,是真真正正地将她當做自己的親人了。
等吃完飯,陳秀芬說:“小敬,你晚上住在哪裏?”
洪敬說:“剛來,還沒有安排好呢。”
“那你也别去别的地方了,今天就跟我住在這裏,明天我讓雲旌送你回去。”
“好,我聽大姐的。”
到了晚間,等洪敬睡着後,陳秀芬輕手輕腳地走進了他的房間,走在他床邊看了好久,在黑暗裏歎息一聲,又給他蓋了蓋被子就走了。
黑暗中,本來應該沉睡的人睜開了眼睛,眼淚順着臉頰滲透到枕頭裏。
第二天一大早,陳秀芬給洪敬準備了豐盛地早餐,就想以前一樣掀了洪敬的被子,“快起來吃早飯。”
洪敬一晚上沒睡覺,到淩晨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他揉着眼睛做起來,“夫人,讓我再睡一會兒吧。”就像以前一樣撒着嬌。
陳秀芬一愣,随機笑了一下,第一次順了他的意,“好,就容你再睡半個小時。”
等陳秀芬出去了,洪敬卻睡不着了,在床上跟烙餅一樣翻來覆去地,最後還是起床了。
剛坐下準備吃早餐,何雲旌就來了。
“雲旌來的正好,快走下來一塊兒吃早飯,吃完了就把小敬送回去吧。”
何雲旌從善如流地坐了下來。
三個人心裏都很沉重,不過都努力地找着話題,不讓場面冷下去。
吃的再慢,也有吃完的時候。洪敬跟在陳秀芬身後,看着她将碗筷都洗幹淨擦幹淨手,又跟着她回到了房間。
陳秀芬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塊兒懷表遞給他:“這是你父親當年送給我的金懷表,如今我跟你父親已經走到了盡頭,這塊表再留着就不合适了,你帶回去幫我還給你父親吧,若是他不要你就送進當鋪了換了錢,當做你們活動的經費。”
洪敬接過懷表,上邊刻着“洪”字的英文,打開一看,表蓋上是他們兩個人的合影,那是五年前他們在日本一塊兒照的。
“大姐留着做個念想吧,若是看得礙眼,我現在就去把它送進當鋪去。”
陳秀芬搖搖頭:“這不是我的東西,我無權做主。”
見她執意不要,洪敬就将懷表收進口袋裏,“大姐,你到了南洋,記得給我們寫信啊。”
陳秀芬一遍一遍地摸着他的臉,眼淚迷糊了她的雙眼,近在眼前的孩子模樣漸漸模糊了,“傻孩子。”别的卻不肯再說了。
“走吧。”何雲旌拎着陳秀芬給洪敬準備的吃食說道。
“快走吧,再玩到就要趕晚了。”
看着洪敬一步三回頭的走了,陳秀芬覺得,她在這裏唯一的留戀也沒有了。
何雲旌半個時辰後就回來了,“已經将他送上車了,大姐放心吧。”
“嗯。”陳秀芬點點頭,“這大半年麻煩你了。”
何雲旌笑道:“什麽麻煩不麻煩的,您當初照顧我頗多,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陳秀芬感慨,這真是個有情有義的孩子,就因爲當初她随手照顧了他一下,這孩子就能全心全意地幫她、照顧她。
正說着,又有人過來找何雲旌,不一會兒他回來跟陳秀芬說:“我的那個朋友送來了信,說他那個朋友如今正在北京,大約半個月後會來杭州,然後從香港轉道去南洋。”
陳秀芬點點頭:“多謝你了,我這就去收拾收拾。”
“不忙,還有大半個月呢,到跟前收拾也行。”
陳秀芬笑道:“我的行禮不多,收拾好了也不至于到跟前手忙腳亂,倒是你這裏怎麽辦?等我走了,你就少個幫忙的人,你跟佳佳成親後,生活的重心可能就偏向家庭了,她要是再懷孕了,就剩你們兩個人了,恐怕忙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