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秀芬夾了一筷子幹絲放進嘴裏嚼了嚼,不住地贊美:“果然名不虛傳,很好吃。”
何雲旌道:“陳大姐喜歡就好,等安頓下來了,我讓雲旗帶你四處轉轉,去西湖看看,再嘗嘗我們最出名的西湖醋魚和龍井蝦仁。”
陳秀芬放下筷子說:“以後有的是機會,現在我們先幫你們把診所開起來吧。”
“診所的事情我們都安排好了,你不用擔心。正好,趁着雲旗還沒有開學,你們好好玩兒幾天。”
陳秀芬問:“我剛聽小宇說了,雲旗小小年紀就創辦了振華女校,這種魄力和能力,我都非常的佩服,等開學了我能去看看嗎?”
何雲旗不好意思地說:“陳大姐謬贊了,您要想去看看,随時可以。”
何雲旌插嘴道:“大姐,我們診所現在還沒有弄好,住不了人,所以我想讓你先跟雲旗住在她們學校裏,等診所開張了再搬回來。”
“這樣不好吧,要是不方便,我住客棧也是可以的。”
何雲旗忙道:“怎麽能讓陳大姐住賓館,反正我那裏都是現成的,現在除了看門的孟叔和張叔,都是女子,沒什麽可忌諱的。”
陳秀芬想了想,以後可以還要依靠他們,也用不着這麽客氣,于是就應了下來。
等用完了午飯,何雲旗就帶着陳秀芬回了振華女校。
因爲快開學了,很多校工都回來了,學校裏并不冷清,一日三餐也能正常供應。
何雲旗将床單被罩換了一套新的,又幫忙将陳秀芬的行禮擺好,衣服都挂到衣櫃裏去。
“陳大姐先在這裏住下,每天的飯菜是定時供應的,一會兒我跟食堂打個招呼,您直接過去就行。要是晚上出去,就叫上張叔或者孟叔陪着。”
陳秀芬坐在床上,環視了一圈這個不大不小的房間,笑道:“你平時也經常住在這裏?”
何雲旗道:“以前父親和哥哥沒回來的時候,我在這裏住的時間長一些,現在他們都回來了,我就在家住的時間長一些。平常若是學校有事,也會住下來。”
見何雲旗幫她都收拾好了,陳秀芬道:“帶我出去轉轉吧。”
于是兩個人就在學校裏轉了轉,遇到校工上來打招呼,何雲旗就将陳秀芬介紹給那人。
看到後邊操場上種的一排排果樹,陳秀芬笑了,“這才是名副其實的桃李滿天下。”
何雲旗笑道:“當時也沒想那麽多,就是想着既然都要種樹,何不種些有用的果樹,也能給孩子們填寫水果吃。”
陳秀芬歎道:“我們這些人,整日裏什麽國家大義,倒不如你做的這些事情實在。”
“我隻是小打小鬧,跟你們是比不了的。”
陳秀芬抓住何雲旗的手說:“你小小年紀能做出這樣的事情,已經比我們強了好多,我們,嗨!”
何雲旗默默無言。
良久,陳秀芬笑了一聲:“看我,跟你說這些做什麽。你們兄妹都是好人,肯收留我這個無家可歸的人。”她的父母早就過世了,前些年她也懷過孕,但因爲身處的環境太過危險,他們整日裏如驚弓之鳥一般,孩子都沒有保住。
原以爲,他是她的親人,是她的戰友,到如今她才發現,這一切都如一場夢一般。如今夢醒了,她卻無所适從了。
好在現在身邊有何雲旗這個小姑娘,她的開朗樂觀,讓她燃起了新的希望。
日子還要繼續呢,何必傷春悲秋呢。
何雲旗見她面露疲憊,就說:“你今天累壞了吧,要不先去睡一覺,等睡醒了,我帶你去看晚上的西湖。”
陳秀芬笑笑:“好啊。”
送陳秀芬回到她的辦公室,何雲旗将自己辦公的東西都挪到了大辦公室裏去,“我就在那邊大辦公室辦些事情,你要有什麽事,就過去找我。”
陳秀芬點點頭,“好啊,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
自從那天撞見了那一幕之後,陳秀芬就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誰知道一沾上何雲旗的枕頭,她瞬間就睡了過去。
等再醒過來之後,太陽已經西斜了,穿上鞋走出去,見學校裏安安靜靜的,偶爾走過一個人,都禮貌地跟她打招呼,陳秀芬覺得,自己這次的決定大概是對了。
正好,何雲旗手中的工作辦完了,見陳秀芬醒了,笑道:“大姐醒了?咱們去西湖吧,這個時候正好能看到雷峰夕照。”
陳秀芬笑道:“好啊。”
兩人坐着馬車,高高興興地去了西湖。
何雲旗先帶着陳秀芬去了秋瑾墓,兩人祭奠了一番,才去看了别的景色。
陳秀芬見何雲旗的神色有些悲傷,便問:“你跟秋瑾女俠認識?”
何雲旗就将與秋瑾認識的經過說了一遍,末了,她說:“若是秋姐姐現在還活着就好了,讓她也看看她的戰友們拼掉生命換來的河山。”
秋瑾的目标,也是他們這些革命黨人的最終目标。陳秀芬道:“你不用傷感,對于秋瑾女俠來說,她死得其所。”
兩人一時間都有些傷感,雖然他們死得其所,但沒有看到民國的建立,到底是遺憾的吧。
“看我都說了什麽,我們還是去賞賞景色吧。”
兩人轉了一圈,最後回到了西湖茶莊。
陳秀芬說:“怪不得人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這江南的景色果然好。”
何雲旗笑道:“我有兩個好友,天天看西湖早就看膩了,可出去走了一圈發現,哪裏的景色都不如西湖的景色。對于我來說,西湖的景色百看不厭,我每一次來,都會有不同的感悟。”
等人送上來了飯菜,何雲旗招呼道:“大姐早就餓了吧,快嘗嘗這些菜合不合胃口?”
兩人吃完飯,就在西湖邊上轉了一圈。雖然已經是晚上了,但西湖上依舊是遊客如織,熱鬧非凡。
“我有大概二十多年沒有像現在這樣惬意了。”陳秀芬感慨。
何雲旗道:“以後的日子會天天如此惬意的。”
陳秀芬歎息一聲:“但願吧。”但願離開了那裏之後,可以開始一段新的生活。
接下來的日子,陳秀芬接替了何雲旗的工作,爲他們忙前忙後的籌備,回到住處之後,倒頭就睡,根本沒有功夫想其他的事情。
在振華女校剛開學沒多久,何雲旌的診所也開張了。
何雲旗這個學期不再任課,所以時間比以前自由的很,這一天早早就過來幫忙。不僅她來幫忙,韓娘子也派了幾個人過來幫忙。
一大早就有好多人前來祝賀,張習宇和何雲旌站在門口笑得臉都要僵了。
趁着空擋,何雲旌用胳膊怼了一下張習宇,埋怨道:“不是跟你說了,别四處招搖,你怎麽就不聽呢。”
張習宇捂着被撞得地方,委屈地說:“你真冤枉我了,除了我大伯,我都沒跟别人說啊,誰知道他們是怎麽知道的。”
何雲旌歎道:“肯定是這麽人想巴結你大伯,才打聽到的,算了算了,人都來了又不能攆出去。這都是你招來的,你自己應付。”說完就要走。
張習宇一把抓住他,嘿嘿直笑:“誰說他們是沖着我來的,說不定人家是沖着你來呢。”
何雲旌奇道:“怎麽就沖着我來了?”
張習宇沖着何雲旗的方向努努嘴,“你有這麽漂亮的妹妹,全杭州城誰不知道?你妹妹平時不是在家就是在學校,這群狼沒有機會,今天這不是就有個絕好的機會?”
何雲旌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見有一個男人正圍着他妹妹問東問西,這下怒火都要燒了房頂了,甩開張習宇的手,蹭蹭蹭走到妹妹面前。
吓了何雲旗一跳,“哥哥,怎麽了?”
何雲旌壓抑着怒氣,沖着賓客點點頭,然後跟妹妹說:“我找你有事,我們去後邊說。”
何雲旗被拉倒後邊,何雲旌對她說:“你今天就在後邊幫忙吧,外邊的是事情我讓陳大姐幫忙。”
何雲旗不明所以,不過也不問爲什麽,聳聳肩去了後邊。
張習宇早就被逗得哈哈大笑,來往的人不知道他犯什麽病,都以看瘋子的眼光看着他。
到了正午,何雲旌和張習宇親自點了一串鞭炮,他們的診所就正式開張了。
他們是開診所的,而且一開始并沒有打算遍請賓客,所以并沒有準備酒席,那些不速之客也識相地在開張之後走了。
收拾完,都已經是午後了,何雲旗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他們沒想到今天會有這麽多人,原本打算等開張之後就去吃飯的。
張習宇正趴在自己的辦公桌上哀嚎:“餓死我了,我們什麽時候去吃飯啊。”
何雲旌沒好氣地踹了他一腳,“還好意思喊餓,還不都是你招惹來的人!”
張習宇縮縮腳,一副小媳婦的樣子,“這怎麽能怨我嘛!”
正說着,從外邊進來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手裏拎着一個大食盒。
何雲旗問:“郭玲,你怎麽來了?”
郭玲笑道:“我看你們一直在忙,都顧不上吃飯,就去廚房随意下了幾碗面條,你們先墊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