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厚儀點頭:“你們都一樣。”
都一樣不重要吧,肖姨娘在心裏默默地補了一句。
肖姨娘知道,自己雖然是大總統送來的,但相比董姨娘和胡姨娘,她是最無關緊要的,也是最沒有根基的,她對都督沒有救命之恩,沒有兄妹之情,所以她不能鬧,不敢鬧,能做的隻是爲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
将肖姨娘扶起來,歐陽厚儀說:“原因大概你也聽說了,我就不多說了,胡姨娘比你歲數還要大上一些,等她的事情辦完了,就辦你的事情,這段時間你還像以前一樣住着,若是下人怠慢了,盡管告訴柳副官。”
肖姨娘福了一福,眉間還是萦繞着愁緒。
歐陽厚儀皺皺眉,說:“你不用想太多,你出嫁的時候我會将你認作幹妹妹,隻要有我在,誰也不能欺負你。”
給不了她們幸福,就給她們庇佑吧。
出了肖姨娘的院子,歐陽厚儀忍不住捏捏酸疼的眉頭,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當初就該強硬地誰都不收。
解決了兩個,隻剩下一個,卻讓歐陽厚儀頭大如鬥。隻要他一提這件事,董姨娘就暈倒,鬧到全府上下雞犬不甯的,他隻好等過了年再提,不然這種鬧法,這個年誰也過不好。
胡姨娘是個健忘的性子,想通之後日子又跟往常一樣,該出去逛街出去逛街,該去聽戲就去聽戲,有時候見到肖姨娘愁眉不展,還拉上她一塊兒出去。
如今她已經将自己的身份切換成了都督的表妹,自然做什麽都是向着歐陽厚儀的,“你别想不開了,表哥定的事情什麽時候變過?如今表哥對我們還有愧疚,你想要什麽樣的丈夫、想要什麽樣的嫁妝隻管提,表哥不會不同意的,你要是還哭哭啼啼的,惹得表哥不高興了,可就什麽都沒有了。”
肖姨娘苦笑:“你是都督的親表妹,自然可以理直氣壯地跟都督要東西,我又是什麽身份?就算都督認我做了幹妹妹,可外邊的人誰不知道我們之前的關系?”
“知道了又怎麽樣?我當初也想着,若是出去了沒臉見人,可後來又一想,日子是自己的,舒不舒坦隻有自己知道,何必在意别的說什麽!你隻管守着金山銀山過日子,誰要是惹你不開心了,就跟表哥說,表哥肯定會爲你出氣!”
就這樣不斷地洗腦,肖姨娘漸漸也有了笑容,在張坤上門的時候,兩個人還偷偷地躲在後邊瞧了一眼。
柳副官做事靠譜,這個張坤雖然算不上千裏挑一,但百裏挑一還是能排的上的,年級在三十歲左右,斯文有禮,胡姨娘隻看了一眼就看上了。
回去後,胡姨娘還對肖姨娘說:“你看吧,表哥做事最靠譜,你回去也好好想想,到底是是在這後宅裏枯萎,還是走出去過自己自在的日子?”
肖姨娘的問題在于,她心中的不自信,總覺得自己跟都督無親無故的,不會上心給她找,不過等柳副官給她提了幾個人選之後,她這種想法就消失了。
這幾個人中有商人,有軍官,還有官員,人品上都過得去,若是讓她自己找,肯定不會找到這麽好的。
于是,年沒過完,她就扭扭捏捏地答應了。
最高興的要數胡姨娘,“你終于想通了,這樣多好,以後咱們還能當做親戚來往。”
肖姨娘臉上長年的愁緒都散了,“多謝你了,我在南邊沒有親人,以後你就我的姐姐了。”
胡姨娘哈哈大笑:“你年紀比我小,但排行靠前,每次叫你姐姐的時候,我就特别的别憋屈,現在好了,你終于成了我的妹妹了。”
見兩女因爲這件事關系變得融洽了,心中暗恨:這兩個蠢貨!
都督府暗潮湧動,何府卻安靜祥和。
“雲澤,過了年你就要畢業了,有什麽打算?”何雲旗揪住想出去瘋的弟弟。
何雲澤掙脫了幾下,沒有掙脫開,不由地哭喪着臉:“姐姐,你這麽瘦,怎麽勁兒這麽大啊,快送手,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何雲旗失笑:“什麽成何體統,你是我弟弟,我就是揍你又怎樣?”
何雲澤連連求饒:“姐姐最棒,姐姐最厲害,等我回來再說,我要遲到了!”
何雲旗不松手,“你們能有什麽重要的事情,不過是吃吃喝喝而已,将正事說完再出去。”
見姐姐不放過他,何雲澤隻要拉了張椅子坐了下來,“姐姐有什麽問題,快問吧。”
“跟我說說吧,你是怎麽打算的?”
何雲旗自小聰慧,上學還早,比别人要早畢業兩年。
“我跟一個同窗商量好了,等過完年就準備考國立北京大學,北京大學是全中國最好的學校了。”
何雲旗道:“你也要去國立北京大學?”
“難道還有其他人要去?”
何雲旗道:“是你謙章哥哥,他被聘請到國立北京大學任教,教的是國文。”
何雲澤喜道:“那太好了,到時候我們一塊兒去。”
何雲旗敲敲他的頭,笑道:“先别說大話了,你要去也要先考上再說,想學什麽專業?”
何雲澤想了想,“其實我最想學物理,但我們現在手頭沒有學習資料,也還不清楚考試流程呢。”
“這個好辦,我讓你謙章哥哥托人給你找些資料,你要好好學,不然就羞你。”
何雲澤道:“老姐,你怎麽現在這麽啰嗦啊,比老婆子都啰嗦!”
何雲旗一巴掌拍在弟弟頭上,“臭小子,現在都嫌棄我啰嗦了!”
何雲澤摸摸頭,“老姐,正事說完了,能讓我走了吧?”
“行了,快去吧,不過玩了這幾天就不能野了,給我好好收心學習,考不上看我怎麽收拾你!”
看着何雲澤跟兔子一樣竄了出去,何雲旗搖頭失笑,都十幾歲了,還跟小孩子一樣貪玩兒。
歐陽厚儀隻在年前過來拜過一次年,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也不知道在幹什麽。
何雲旗這些年,心中隻裝着大事,連個閨蜜都沒有顧得上交,以前還有個趙家小姐時不時來找個茬,自從趙小姐嫁出去後,她過年過節連個串門的地方都沒有。在家裏轉悠了半天,決定去學校看看。
帶上孟叔,主仆兩人邊走邊聊,孟叔問:“這個時候學校裏又沒人,大小姐去那裏幹什麽?”
“我就是閑的慌,想出來走走。”
在學校逛了一圈,天都要黑了,爲了盡快回家,兩人決定抄近道從後門回去,剛進入那個小胡同,突然有個男人喊了一聲:“雲旗。”
孟叔警醒,立即将何雲旗推到身後,“誰!”
從黑暗中走出一個男人,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何雲旗,“是我。”
何雲旗仔細辨認一下,頓時欣喜若狂:“哥哥!”喊完就沖了過去。
何雲旌差點被撞到,他伸手扶住何雲旗的肩膀,“臭丫頭,怎麽勁兒這麽大!”
何雲旗摟住他的腰哽咽道:“哥哥,你終于回來了!你都回來了怎麽不回家,不知道我們都特别想你嗎?”
何雲旌拍拍妹妹的肩膀,“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你有沒有一個地方可以藏人的?》”
何雲旗也不問他要爲什麽要藏人,也不問藏誰,想了想道:“學校現在隻有一個看門的大爺,我可以給他放假。”
何雲旌點點頭:“好,現在就帶我去。”
何雲旗轉頭叫上孟叔,“還得辛苦孟叔了。”
何雲旌先回暫時落腳的旅店接了一個人,那人面色蒼白,似乎得了大病,店主像送瘟神一樣将他們送了出來,何雲旌兄妹架着那人往振華女校走,孟叔先行一步将看門的大爺先換掉。
終于将人放在床上,何雲旗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哥,這人是誰?他怎麽了?”
何雲旌小心翼翼地解開那人的衣服,厚厚的棉衣已經被刺鼻的鮮血染紅了,“他是我的一個戰友,在上次行動中爲了救我受傷了。”
何雲旗翻出一個醫藥箱,拿出金瘡藥遞給何雲旌:“我這裏隻有這些藥,一會兒我再去藥店買些回來。”也不問他們究竟做的是什麽任務。
“我已經檢查了他的傷口,沒有傷到要害,但失血過多,你這個金瘡藥最好了。”擡頭看到妹妹臉色蒼白地站在他面前,頓時有些心疼:“你放心,我沒事,等事情結束了,我會原原本本地将經過告訴你。”
何雲旗點點頭,“說實話,我對你說的任務并不感興趣,我隻是想知道你打算什麽時候回家,我跟父親還有雲澤,都非常的想你。”
何雲旌沉吟片刻,“對不起,現在還不能回去,不然會給你們帶來危險,你回去也别跟父親說,别讓他擔心。”
拿出懷表看了一眼,“現在太晚了,我讓孟叔送你回去。”
“你們還沒吃飯吧,我給你們做了飯再回去。”說着,轉身出去了。
何雲旌歎息一聲,他也想早些回去見父親妹妹,可他現在不能,若不是這次實在走投無路,他是不會現身找妹妹幫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