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我去找找看,有沒有便宜些的煤炭可以賣給我們?”說話的是十五。
何雲旗說:“現在他們霸着行市,商量着一塊兒漲價恐怕不好找到便宜的。”
“您說的是大商戶,還有一些小作坊到了冬天也會燒些炭拉出來賣,就是收起來比較麻煩。”
何雲旗到底沒在底層生活過,并不清楚這些,于是說:“那你幫我問問吧,再幫我算算是從大商戶手裏買劃算還是從散戶手裏買,記得加上人手的費用。”
如今十五已經能獨當一面了,很多事情都是何雲旗直接吩咐他做的。
“大小姐請放心,我一定幫你好好找找。”
都督府。
“她現在正在做什麽?”問得自然是何雲旗。
柳副官說:“如今進入冬天了,外邊煤炭的價格漲得飛快,何小姐正爲煤炭發愁呢。”
“漲了多少?”
“比往年漲得一倍有餘。”
歐陽厚儀皺着眉:“武冬青這巡查使是怎麽當得,物價漲成這樣也不管管。”
柳副官說:“如今全國的物價都在漲,不是我們一省的問題。外邊到處都在打仗,民不聊生啊。”
“軍營裏的煤炭夠用嗎?”
柳副官笑道:“缺哪裏都不會短了咱們軍營裏,都督放心。”
誰不知道歐陽厚儀要軍饷要的最兇了,偏偏大總統還慣着他,要什麽給什麽,是大總統帶的軍隊裏最強壯的一隻了。
“那就好,從我私庫裏拿出一部分錢給她買炭,另一方便,跟武冬青施壓,讓他多撥點兒物資。”
“是!”
正事說完了,柳副官開始八卦:“都督最近沒見何小姐?我聽說她的一個什麽同學從國外回來了,時不時就去振華轉悠一圈,還總拉着何小姐出去遊湖聽戲,惬意的很。”
“嗯,我知道。”
“都督知道?那你不擔心?”
歐陽厚儀道:“那男人已經成親生子了,雲旗是不會跟這種男人有什麽感情糾葛的。”
柳副官心中腹诽:你跟那男人其實在何小姐眼裏都一樣吧,都算是“已婚”人士。
正腹诽着,歐陽厚儀開口道:“等過了年,就将她們遣散了,你幫我物色幾個人選,有合适的就将她們嫁出去,終身也有個着落。”
柳副官表示爲難:“我物色的恐怕不會合姨娘們的意。”
“合不合的再說,我會勸她們的,你隻管去找。”
柳副官道:“是!”
辦完公事,歐陽厚儀就回到自己的院子裏準備睡覺。
一直伺候他的丫鬟蘭若端着一碗雞湯進來了,“都督,這是董姨娘親自給您熬得雞湯,您喝完再睡吧。”
歐陽厚儀看都不看一眼,“你知道我的規矩,晚上是不吃東西的,你端下去喝了吧。”
“可,可這是董姨娘親手熬得啊。”蘭若不死心。
“嗯,你去告訴她,好生養着,這些事情讓下人去做,不用她親自動手。”
蘭若見他真的不打算喝,歎了口氣退出去了。
蘭若跟董姨娘以前一樣是歐陽厚儀身邊的丫鬟,歐陽厚儀不回府的時候,兩人就相依爲命,情同姐妹,所以現在蘭若會冒着被罵的危險送進來一碗雞湯。
“你去告訴董姨娘,說都督睡下了。”;蘭若吩咐一個小丫頭去傳話。
董姨娘接到消息後,頹然地躺在床上,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不過她卻不是輕易放棄的,平日裏不是做這個菜,就是煲那個湯,蘭若上菜的時候,都要得意将董姨娘做的點出來。
歐陽厚儀再遲鈍,也明白這是什麽意思了,看着蘭若殷勤地布菜,冷聲說:“既然姨娘的位子是她自己求的,以後就注意自己的身份,别再做丢身份的事情。”頓了頓有說:“你跟她關系好,平日沒事就去勸勸她,與其在這裏孤獨終老,不如讓我找一個人,風風光光的嫁出去,也不用擔憂錢的問題,我會供養她一輩子。”
蘭若大吃一驚:“都督,你是要将她趕出去?”
“不是趕她出去,而是給她找一個好的歸宿,出去好好過日子。以後我也是要成親的,有這麽多的姨娘,對未來的妻子不公平。就算她不願意出去也行,我會養她一輩子,但不能再擔着姨娘的名分。”
蘭若臉上的表情來回變換,剛想說些什麽,最後也都咽了下去,這些不是她一個做丫鬟的能置喙的。
“是,奴婢會抽空去勸勸她。”
罷了罷了,他們之間的事情她不管了。
趁着歐陽厚儀去城外軍營的時候,蘭若去了一趟董姨娘的院子,“我看都督是下了決心了,要不你就聽都督的吧,總歸是虧待不了你。”
回答她的是一連串驚天動地地咳嗽。
蘭若又是拍背又是喂水,忙活了好半天,她歎着氣說:“都督的心不在你身上,你又是何苦。”
董姨娘流着淚道:“可是我愛他,自從當年大總統将我們兩個給了他,我就深深地愛上他了,這麽多年的感情,你讓我如何放下?我從來沒有奢望過做他的妻子,難道一個卑微的姨娘都當不成嗎?”
蘭若歎着氣,不知道該怎麽勸她,男人的心沒在你身上,就是有名分又如何,隻能讓兩個人都痛苦而已。
“都督的意思就是如此,你什麽時候見過都督改過主意,你還是好好想想吧。”蘭若撂下話就走了。
“一定是那個賤人!肯定是她跟都督說了什麽,都督才要趕我走的!”
杜鵑急忙勸她:“姨娘噤聲,小心隔牆有耳!”
“難道在我自己院子裏都不能說話了嘛!”
吓得杜鵑急忙跪下來:“奴婢不是這個意思。”
董姨娘臉色陰沉,“你起來吧。”
杜鵑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你去派個人出去打聽打聽,看有沒有什麽能爲我們利用的。”語氣平淡,但卻透着涼意。
杜鵑一聽她這個口氣,心中多了幾次懼怕,上次姨娘用這種口氣說話的時候,那個剛進府沒幾天的四姨娘就上吊死了。
這次,恐怕又要有人遭殃了。
何雲旗還不知道正有人打聽她,她做事向來光明磊落,沒什麽隐私可供人挖的。
柳副官送來的幾車煤炭解了她的燃眉之急,這時候正開心着,還想着要不要回請他一頓飯,算做答謝。聽到柳副官說歐陽厚儀去了軍營,心中有了小小的失望。
柳副官見她這個樣子,将歐陽厚儀的歸期往前提了;兩天,想來都督是不會責罰他的。
果然,歐陽厚儀聽到柳副官的彙報,歸心似箭,本來安排六天的行程,生生壓縮了一半。
回到城裏,歐陽厚儀都沒有回都督府,悄悄脫離隊伍換上變裝去找何雲旗了。
見到歐陽厚儀的何雲旗吓了一跳:“你不是明天才回來嗎?”
歐陽厚儀道:“聽說有人要請我吃飯,這可是件稀奇的事情,所以我辦完事情就回來了。走吧。”
“去哪裏?”
“當然是去吃飯了,你打算請我吃什麽?”
何雲旗看着他身上筆挺的西裝,眼珠子轉了轉,笑了:“我帶你去的地方,你一定沒有去過。”
歐陽厚儀好奇:“究竟是哪裏?”
“等到了就知道了。”
冬天天黑的早,他們出發的時候,天就已經黑了。
何雲旗帶着歐陽厚儀七怪八怪,終于到了一個夜市。她解釋道:“雖然你也是在杭州長大,但這些地方肯定沒有來過。雖然都是些小吃食,但味道非常的不錯,在我看來,這裏的吃食才更能代表杭州的美食特色。”
歐陽厚儀道:“不就是想不花錢,找的理由倒是冠冕堂皇。”
“什麽叫冠冕堂皇,我說的都是實話!”何雲旗氣呼呼地瞪他一眼。
“好,你說的都是實話,好不容易有人請一頓,我也不挑什麽了,今天吃什麽你做主。”
“這還差不多。”
接下來,何雲旗就帶着歐陽厚儀在各種吃食攤子、推車中間穿梭,見到什麽想吃的,她就付錢買了來,到最後有的咬了一口就吃不下了,這些最後都被歐陽厚儀掃蕩了。
一開始,何雲旗死活不同意,不過歐陽厚儀說:“我們打仗的時候,若是沒有糧食,就是野草都吃過,這又算什麽。你這些吃不完也是浪費,不如讓我解決了。”說完,不由分說地将東西都接過去自己吃了。
到後來,何雲旗也理所當然起來,通常是見到一個東西嘴饞了,不過是咬上一小口,就遞給了歐陽厚儀。
一條街逛下來,何雲旗驚歎:“你的胃怎麽跟無底洞似的,吃多少都吃不飽。”
“你聽說過牛的胃嗎?”
“什麽?”何雲旗不明白怎麽就說到牛了。
“像牛、駱駝這類的牲口,都有好幾個胃,有東西吃的時候,就多吃儲存起來,等沒有東西吃的時候就反刍,這樣就不會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