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周凡是這麽回答的:“那個家就是個地獄,我隻想離得遠遠的。”
于是,何雲旗就跟周三太爺提出要将她帶走的決定。
何雲旗特别讨厭那種黏黏糊糊,覺得親情大過天的人,沒有誰離開了誰會過不下去,或許離開後還能過得更好。而那些優柔寡斷的人,日日被所謂的親情拖累着,走不遠也跑不快。
兩個人沉默地走着。
何雲旗盤算着将她帶回去之後安排在哪裏,再安排誰來照顧。
正想着,從旁邊的草垛裏突然竄出來三個十來歲的小子。
何雲旗警醒,将周凡推到自己身後,大聲斥責:“你們想幹什麽?”
爲首的小子痞裏痞氣地嘿嘿笑:“幹什麽?就是想跟你過過招。剛才在周家莊的時候,不是小嘴巴巴的特别能說嗎,你現在可以試試能不能用嘴将我們哥兒仨打倒?”
他身後一個瘦猴一樣的人,笑道:“大哥,你怎麽這麽不知道憐香惜玉,什麽打啊殺的,這麽個大美人,疼愛都疼愛不及呢,不如,嗯?”眉毛挑啊挑的,非常的猥瑣。
痞子男瞬間反應過來,他接到好友的請求是教訓一頓眼前的人,不過他平常教訓人的時候,就是将人打一頓,一時間腦子沒轉過彎來,原來教訓人還可以用另外一種辦法。
一時間,三個毛頭小子湊到一起嘿嘿嘿地笑。
何雲旗看看眼前這三個毛小子,打頭的痞子男看起來也才十五歲,其他兩個看着也才十三四歲,暗暗估量了一下雙方的武力值,似乎勝面一半一半,若是她自己還好說,隻是帶着周凡,還要分神去照顧她,就不好說了。
轉眼一看,周凡已經悄悄地蹲在地上撿了一塊磚頭,一截樹枝。
何雲旗心中滿意,這不是個站着挨打的。
他們現在站的地方有一些偏,剛才過來的時候還看見一個莊子,現在路上除了他們五個,連個人影都看不見。
何雲旗撩了一下眼皮,“你們說完了嗎?還要不要出手?”
三個毛頭小子一驚,笑了:“還是個心急的,哥兒幾個今天就陪你玩玩兒!”說完,就要沖上來抓人。
何雲旗剛要出手,就聽身後有人大喝一聲:“住手!”
幾個人一呆,都向聲音的來源看過去。
隻見一個文弱書生模樣的男人飛奔而來,跑到跟前扶着膝蓋喘息,喘勻了就開始怒斥三個毛頭:“你們幾個小子,是要幹什麽!光天化日之下敢欺負人,你們爹娘是怎麽教你們的!”
三個毛頭小子被訓得一愣一愣的,痞子男道:“你哪位啊?從哪裏冒出來的啊?”
文弱書生說:“你别管我是誰,你們現在欺負兩個姑娘就是不對,我奉勸你們快點走,不然、不然的話,”
“不然怎樣?”瘦猴笑道:“你不看看你自己那副德行,還英雄救美呢,我呸!大哥,别跟他墨迹了,快動手吧!”
痞子男一聲令下,“給我打!”
三個毛頭小子一擁而上,圍着文弱書生就是一頓打。
何雲旗原以爲文弱書生敢站出來主持公道,至少能還幾下手呢,誰知道隻有挨打的份。她歎氣一聲,對周凡說:“小凡,你在這待着别動,要是有人過來打你,你一定要大喊,知道嗎?”
周凡點點頭:“何校長放心,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何雲旗滿意地點點頭,上前三步,先将瘦猴一隻手拎着扔了出去,又一拳打在痞子男臉上,剩下的那個一直沒說話,但下手是最恨的,何雲旗也沒客氣,先将人拽一邊,然後一腳踹過去。
不過三兩下,局勢就徹底扭轉過來了。
所有人都驚呆了,這是什麽情況?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何雲旗居高臨下地說:“今天就給你們一個小小的教訓,快滾吧,别讓我再看到你們!”
三個毛頭小子屁滾尿流地爬起來跑了。
隻剩下文弱書生呆呆地坐在地上,“你會武功。”
何雲旗聳聳肩,“會一點點,能自保。”
文弱書生摸摸被打的地方,龇牙咧嘴地說:“那你怎麽不早說!”
何雲旗無辜地說:“你也沒問我啊,就這麽傻愣愣地沖過來了。”
“合着還是我的錯了?”
何雲旗伸出手,文弱書生遲疑了一下,将手放在她的手裏。何雲旗一使力,就将人拉了起來。
“還是要非常感謝你的,要不我請你吃飯?”
文弱書生拍拍身上的土,“吃飯就算了,快走吧。對了,你們是要回城嗎?”
何雲旗道:“是啊,我們要回城。”
文弱書生說:“正好,我也要回城,咱們一塊兒吧。”
何雲旗當然不會拒絕,于是二人行就變成了三人行。
“對了,你們是惹了什麽人了嗎?爲什麽那幾個毛頭小子要找你們的茬?”雖然看着溫文爾雅,不過也是挺八卦的。
何雲旗其實在三個毛頭小子出來的時候,就猜到了幕後主謀,恐怕就是周家二少爺周鑫。其實,周誼也有可能,但他再喪心病狂,也不會找幾個男子來欺負自己的女兒,那麽也就隻有周鑫了。說不定,裏邊還有陳姨娘的主意。
“是我二哥。”周凡直接開口給周鑫定下了罪名。
“你二哥?”文弱書生驚詫:“那怎麽可能?難道是堂哥表哥?”
“是親二哥,同父異母。”
文弱書生了然,這種事算家醜了,他再八卦也不會揭人傷疤的,于是,急忙轉移了話題。
何雲旗問:“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呢?”
文弱書生說:“我叫謝研閏,家也在城裏。”
“那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是來辦事的?”
說到這個,謝研閏有些羞赧,他算是被家人發配過來的,所以有些羞于說出口。自從新政府成立以後,謝家的日子就不好過了,不過他大哥身上有武藝,憑着家裏的人脈給塞到了軍中,好歹有一官半職,不過基本上也說不上話,隻能熬資曆。而他就尴尬了,科舉取消後,他的出路算是消失了,本來也想去新式學堂學兩年的,但謝家家主謝道對一切新事物都抱有敵意,自然不會讓他出來上學的,而家裏也沒錢給他請先生,隻好依附别家的私塾讀書。
後來年紀大了,再跟毛孩子一起上課也不合适,就回到家裏待着。家中沒有門路,他想出去找個活計做,謝道覺得丢人,不讓他出門。在家裏閑着也不是事兒,就讓他管理管理庶務,也有個事情做。
這些年,謝家的家産被謝子浚敗的不清,現在的産業不到以前的三分之一,他打理起來也不費力氣,隻不過讀書人都有一種呆性,眼裏揉不進沙子,又不允許謝子浚亂花錢,于是被謝老夫人發配到了莊子上,讓他打理莊子上的事情。
莊子也就春耕秋收的時候忙,其餘時間,尤其是冬天,能有什麽事情呢?
他自己也有幾分氣性,就安心住着,還是要過年了才回城。
何雲旗見他支支吾吾地說不出所以然來,也不爲難他,笑呵呵地将話岔開了。
謝研閏說:“我還沒問你的名字呢?”
何雲旗說:“我叫何雲旗,現在是振華女校的校長。”
謝研閏一聽呆了一呆,這個名字可謂是如雷貫耳,不僅是因爲今年建女校才知道的,而是眼前這個少女跟他們家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他祖母不知罵了多少遍,他祖父也不知誇了多少遍,就連他對眼前的少女,心中也是佩服不已。
多虧了這個少女啊,不然她的姑姑就要被坑了。
“你怎麽了?”見他呆愣愣的,何雲旗不解地問。
謝研閏搖頭:“沒什麽,就是第一次見到大名鼎鼎的何校長,心中有些激動。”
何雲旗笑道:“不過是有些薄名,不足挂齒。”
“何校長過謙了,杭州城誰不知道何校長做了一件爲國爲民的大事,自古以來教學育人都是一件大功德,何校長當爲當代女性表率。”
“越說越遠了,不過是先順從内心做一些事情罷了。”
謝研閏遲疑了一下,問:“何校長,你們聘用男老師嗎?”
何雲旗道:“招啊,之前爲了讓家長放心,所以隻能聘用女老師,但現在好多女老師學的并不系統,我緊急給她們培訓了,情況好轉了一些,但年後學生人數會越來越多,需要的教室也會越來越多,所以我打算明年跟校董會商量一下,聘用一定數量的男老師。”
謝研閏一下子激動了,“你看我行不行?”
何雲旗打量了他一下,氣質上倒像個搞學問的,“我們振華女校都是憑勢力進來的,任何人都不能走後門,你要是有意,可以正月初八之後去學校報名,正月十一有個聘用考試,這次的考試過了,還有一個面試,面試通過之後,才有資格進來。”
謝研閏咋舌:“這麽複雜。”
何雲旗道:“因爲我們是女校,所以不僅要在學問上考核,還要在人品上過關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