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吃着酒席,有個小丫鬟伏在何雲旗耳邊說了一句什麽,何雲旗猛地回頭,小聲問了一句什麽,就跟着小丫鬟出去了。
她一出去,自然就引起了秋香的注意,見何雲旗神色凝重,她心裏緊了緊,跟十五說:“我看大小姐臉色不對,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了?”
十五也發現了,說:“要不我出去看看?”
秋香搖搖頭:“我讓書墨先出去看看,客人這麽多,别讓他們跟着擔心。”
于是叫來正吃的開心的書墨,小聲地吩咐:“你去跟着大小姐看看,是不是馮家來人了?”
書墨急忙扔下筷子,說:“你先别擔心,照常地招呼人,我出去看看。”
不一會兒,書墨就腳步匆匆地進來了,“不好了,外邊來了一夥人,手裏都拿着棍棒,大小姐正跟他們對峙呢!”
這一番話讓整個大廳安靜了一下,而後所有人動作一緻地抄起手邊趁手的東西就要往外沖。
秋香見狀哭笑不得,那個抄着筷子的是怎麽回事,急忙安排:“丫鬟們都留在這裏,力氣大的婆子們和男人們跟我出去。”她積威甚重,聽她如此安排,所有地人都動了起來。
十五深深地看了一眼妻子,原來他的妻子能力如此強,并不是他以前認爲的溫柔嬌弱,她也可以獨當一面。
他真是撿到寶了。
等趕到大門的時候,何雲旗正站在門口跟前來搶人的黃老爺說:“黃老爺大概誤會了,秋香以前是我家的丫鬟,後來我将她許了人,也放了身契,這一切都是我們何家跟他們兩個人的事情,怎麽會跟黃老爺搶人呢?黃老爺大概是被人騙了,誰騙了您就趕緊去報官啊。”
黃老爺靠着一腔的怒火才帶着家丁兇神惡煞地前來搶人,等聽到何雲旗如此說,腦子才冷靜了下來,的确如何雲旗所說的,他昨天才相看了人,人家今天就成親了,可見是以前都有婚約的,不然這麽短的時間也不會找到合适的人選。更何況,他們經商的,都是以和爲貴,何家如今在杭州城名聲不小,民不與官鬥,他也是鬥不過的,沒得爲了隻見過一面的丫頭得罪了人。
隻是現在都到了門口,若是慫了,他的面子又往哪裏擱?
于是,梗着脖子叫嚣:“什麽婚約不婚約的,我不知道,我隻知道她爹将人賣給了我,還拿了我的錢,那麽人就是我的了!何家大小姐的威名我也聽說過,但也不能蠻不講理扣着我的人不放!”
秋香剛趕到,就聽到了黃老爺的聲音,身子晃了晃,還是十五伸手扶住了她。
兩口子趕到門口,黃老爺一看到秋香身穿喜服,神色暗了暗,對着身後的家丁一揮手:“帶走!”
一聲令下,如狼似虎的家丁一窩蜂地上去就要搶人,卻被何家的家丁攔住了。
何雲旗冷笑一聲:“黃老爺這是做什麽,要擅闖民宅嗎?”
黃老爺道:“我就是想帶走自家的人,而且馮家人都說了,他們可沒有同意這麽親事,所以人還是我的!”
何雲旗道:“他們不同意會讓女兒繡嫁妝嗎?黃老爺在杭州城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這不能強搶民女不是?”
黃老爺有些下不來台,還想狡辯幾句,又聽何雲旗說:“這次的事情黃老爺也是受害者,若是黃老爺願意,我可以派人去巡捕房報案,也好幫黃老爺讨回損失。”
黃老爺知道這是給他台階下,心裏思忖着硬碰硬也讨不到好處,還不如順坡下驢這事就算了。
“何大小姐說的對,都是馮家搗的鬼,我這就回去找他們算賬了,今天叨擾了,還望何大小姐見諒。”
何雲旗笑道:“黃老爺客氣了,一切都是誤會。”
黃老爺正要告辭,就有一個家丁從旁邊就過來一個人,他一手掐着那人的後頸,一個用力就将人摔倒在地,“老爺,這個小兔崽子一直在旁邊躲着偷看!”
黃老爺一看,這不正是撺掇他上門讨人的馮家兒子馮瑞嗎?
原來馮瑞用三寸不爛之舌忽悠黃老爺來要人,自己卻不放心,所以就悄悄地跟了來。
見黃老爺說要找他們算賬,他心裏急了,那可是一大筆銀子,說不定還要賠償一筆。正準備跑回家跟爹娘商量對策,誰知道一動,就被人發現了。
“瑞兒,怎麽是你?你不是該在學堂上課嗎?”在秋香的質問下,馮瑞不敢擡起頭來。
何雲旗一眼就看出來了,這一切恐怕都是眼前這才才十五六歲的少年搞出來的鬼。
秋香如今也猜出來了,她氣得上前拽起馮瑞,噼裏啪啦就是一頓打。
馮瑞躲閃不及,臉上挨了好幾巴掌,正要回手,就被十五抓住了擡起的手,“你要做什麽!”然後一把将馮瑞推了個屁墩。
黃老爺也氣不打一處來,要不是這個小子妖言惑衆,撺掇他,他能來這裏丢大人嗎?于是一腳踢過去,然後将馮瑞跟他說的話又說了一遍,末了還撇清自己,“都是這小子騙我,我才會上當的。”
馮瑞臉色蒼白,嘴唇不停地抖動,想要爲自己辯解,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秋香就冷冷地看着半躺在地上的弟弟,她從小就被父母教育要照顧弟弟,什麽好吃的好玩的都先緊着弟弟,後來又因爲要養弟弟将她賣了。她心中怎麽沒有怨言,可再次看到辛勞地父母,盯着她叫姐姐的弟弟,她又心軟了,再如何這也是她血脈想通的親人啊!
可現在她的親人做了什麽?大小姐曾經勸過她,讓她不要将所有的錢都給了父母,要留一些給自己,可那時她想的是父母年級大了,出去擺攤太辛苦,弟弟年級還小,而且上學堂花費太大,她跟十五有手有腳能自己養活自己,将銀子都給他們,他們也不用像現在一樣過得太過艱難。
可她的真心付出換來了什麽?
換來了越來越大的胃口,換來了家人的忘恩負義!
“姐姐,不是你想的那樣!”馮瑞決定還是要爲自己辯解一下,“爹娘也是爲了姐姐好,這個叫什麽十五的,無父無母沒有根基,能給姐姐什麽好生活?可黃老爺不一樣,他家裏有好多的鋪子,鄉下還有好多上好的水田,姐姐隻要嫁過去,就能錦衣玉食,不用爲生計發愁了!”
秋香冷笑一聲:“這麽說,我還要感謝你給我找的這門親事了?黃老爺這個歲數比爹娘都大,能會是娶我回去做正室?想比是做第幾房小妾嗎?你也是讀書人,難道不知道妾通買賣的規矩?妾的親戚不是親戚,難不成你還做着國舅爺的春秋大夢!”
這些馮瑞知道,可當初他想的是,隻要姐姐的肚子争氣,那些狗屁規矩對他們來說都是一張廢紙。
馮瑞低着頭求饒:“姐,我知道錯了,你原諒我一次吧?”
“原諒你?我可沒有第三條命讓你賣!你動了賣我的念頭的時候,我們的親情就已經斷了!”
黃老爺一手抓起馮瑞的後衣領,“之前還一副爲姐姐着想的好弟弟形象,沒想到是這麽龌龊的一個人,真是小看你了。一女許二男的事情你們也做得出來,快把我的錢退回來!”
馮瑞雖然已經十五六了,而且每頓吃的也不少,但卻非常的瘦弱,黃老爺抓他跟抓小雞子似的。他被人抓了,也不敢反抗,隻喏喏地說:“錢在我爹手裏。”
“那就給我回家取去!”
黃老爺向何雲旗一抱拳,道一聲惱,然後讓人提溜着馮瑞走了。
馮瑞這次偷雞不成蝕把米,他最好面子,這一路被提溜回去,面子裏子都沒有了。
偏偏黃老爺還一邊走,一邊将他做的事情跟圍觀群衆科普了一遍。
一路走下來,就沒有人不知道馮家賣女求榮的事情了。
馮家公母還焦急地在家裏等待着,但也算不上特别擔心,因爲他們的兒子算得上是天才,每次兒子出的主意就沒有做不成過,這次相比也不例外。
看見兒子被人提溜回來,馮家公母都傻眼了,這是怎麽回事?
黃老爺也不跟他們啰嗦,開口就要他們還錢。
馮父不明所以,還想湊道黃老爺跟前問問,卻被人一把推開了,“我們老爺讓你們還錢,麻溜地,還錢!”
馮父是個鐵公雞,怎麽可能将到嘴裏的肉掏出來。
黃家家丁作勢要打,馮瑞趕緊說:“爹,快将錢還給他們。”
馮父對兒子言聽計從,聞言趕緊将銀票從袖子裏掏出來遞過去,自從有了秋香拿走錢匣子的事情,他就不敢在家裏放錢了。
黃老爺點了點數目不錯,他本來想讓馮家賠償一筆的,但見這家實在夠窮,而且他也不在乎那點銀子,所以讓人将馮瑞打了一頓。
他也想将馮家公母打一頓,不過念在他們歲數大的面子上,就讓他們的寶貝兒子承受吧。
于是乎,馮瑞就被打的鬼哭狼嚎的,他自小到大,何曾挨過父母一個指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