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聽到馮家公婆說姐姐跑了,心中慌了一下,不過很快就鎮定下,“她不會去别的地方,隻能去何家,我們去何家要人!”
馮父說:“我們也知道,可何家是做官的,我們是平民百姓,恐怕就這麽上門,他們是不會放人的。”
馮瑞的腦子已經冷靜下來了,“爹說的對,先回家,回家再想辦法。”
等回到家,馮瑞才發現自己房間裏的錢都被拿走了,悔的腸子都青了,早知是現在這種情況,他就應該把錢全花掉!
一家三口像往常一樣商議着,馮瑞說:“要不我們讓張老爺出面去要人,這樣不僅能撇清我們的關系,何家顧忌黃老爺的身份,也不會因爲一個丫鬟得罪人的。”
馮父愁眉不展:“話是如此說,可黃老爺會爲了那個死丫頭得罪人嗎?”
馮瑞現在能想到的也隻有這一條路了,若讓他們自己去要人,肯定是要不來的,也隻有黃老爺有底氣去要人。若是人回不來,黃老爺生氣了,把錢退回去是小事,讓黃老爺恨上了那就麻煩了。
馮母也抹着淚,“别人家女人不都是這樣嗎,年輕的時候出去做活掙錢,等出門的時候将掙的錢都補貼給兄弟,再給家裏掙一筆聘禮回來,怎麽我就養了這麽一個不省心的孽障啊!”
馮瑞心中厭煩不已,不耐煩地說:“哭有什麽用!你們在家等着,我去找黃老爺商量商量。”
馮父急忙說:“我跟你一塊兒去。”
馮瑞揮揮手,“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也不知道馮瑞如何跟黃老爺說的,等他出了黃家沒多久,黃老爺就帶着一幫打手怒氣沖沖地去何宅要人了。
地址當然是馮瑞告訴的,他是聽秋香曾經無意間說過何雲旗住的地址,所以給黃老爺指的路就是城西的别院。
這邊廂,何雲旗也沒有了出門的心思,讓人将十五叫來商議對策。
十五之前一直住在東家提供的夥計房,所有的夥計住着大通鋪,有的夫妻得了東家的恩典,也會住在這裏,但人多眼雜的,十五并不想讓自己的妻子住在這裏的,于是就托東家找了一個老屋子,兩人結婚後就住在這裏。
十五自從出來幹活,就勤勤懇懇地從不偷奸耍滑,深得東家喜歡,而且他無父無母的,從來沒有休過假,所以趁着這次他成親,東家一次給他放了一個月的假,讓他好好準備自己的婚禮。
雖然租的老房子老舊又窄小,卻是獨門獨院,所以兩個人都很喜歡。何雲旗派人去叫十五的時候,他正在新房裏布置。
不知何大小姐叫他何事,不過還是跟着人去了。
到了何宅,十五一眼就看到了紅腫着眼睛的秋香,他急忙抓住秋香的手,焦急地問:“你這是怎麽了,誰欺負你了?”
書墨見他們兩個像沒看見其他人一樣,捂着嘴偷笑。
何雲旗嗔了書墨一眼,讓她克制一下,然後跟十五将事情說了一邊。
氣得十五的臉都變成了豬肝色,“他們怎麽這麽沒人性,把女兒當成物品随意買賣嗎?”
馮家公母可不就是将女兒當成物品了嘛!
何雲旗道:“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馮家都已經收了錢,恐怕不會善罷甘休的。”
“憑他如何,我跟秋香是有婚約的,難道他們還能硬搶?”
何雲旗道:“他們既然敢一女許兩家,就沒将你們的婚約放在眼裏,就算你去告他們,估計也是你們吃虧。若是讓我說,也不要等到成親那天了,你們要不今天就拜了堂成了親,生米煮成熟飯,想必他們就是不甘心也不能如何了。”
十五看了秋香一眼,說:“大小姐這個主意好,但就是委屈了秋香。”他還想着給她一個圓滿的婚禮呢。
秋香聽到何雲旗說那句“生米煮成熟飯”的時候,就羞得滿臉通紅,見十五愧疚地看着她,急忙說:“我不在意那些繁文缛節。”
見兩個人都同意了,何雲旗說:“那我這就讓人去準備,越快越好。”
宅子裏的人聽說秋香要在這裏成親,所有的人都忙了起來。秋香性子溫柔從來不會因爲是大丫鬟就欺壓别人,所以幾乎所有的人都喜歡她,能見證她的好事,他們也都很高興。
秋香的嫁妝早就繡好了,繡帕昨天下午也繡完了,她就坐在何雲旗的房間裏任由着姐妹們圍在她身邊叽叽喳喳地湊熱鬧,隻笑眯眯地坐着,一點兒不高興的情緒都沒有。
這些姐妹們這些年幾乎是朝夕相處,不是親人勝似親人,本來她還爲成親那天隻能來幾個姐妹而感到遺憾,現在所有的姐妹都到齊了,她心中的喜悅無以言表。
“哎哎哎,你們都别說話,看我把眉毛都畫歪了。”何雲旗拿着眉筆,懊惱地看着秋香臉上被她畫歪了的秀眉,不說自己技藝不精,還埋怨起别人來。
然而,并沒有人買賬,一個小丫頭還嘲笑道:“大小姐平日連自己都沒有化過妝,現在倒充起喜娘來,能畫好才怪!”
何雲旗氣笑:“你個小丫頭,還敢嘲笑我,看我不罰你一個月的月錢。”
小丫頭吐吐舌頭,道:“我不過是說實話罷了,大小姐度量太小!”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來。
還是孔媽媽進來禀告酒席準備情況,聞言笑道:“這新娘子的妝可不是一般人能畫的了的,我之前也是給人畫過一回的,秋香姑娘要是不嫌棄,不如讓我給你畫了?”
秋香急忙說:“那就有勞孔媽媽了。”
何雲旗讓開位置,讓孔媽媽上前。
孔媽媽見秋香太陽穴旁邊一道畫痕,忍不住笑了,“大小姐這上妝的手法真别緻。”
何雲旗郁悶:“我看這些小丫頭們化妝也沒這麽難啊,怎麽自己化起妝來這麽難。”
江南的女子普遍長得比較精緻,而且又多注意樣貌,所以大多十來歲的時候就開始上妝了,本來三分的長相也能化出六分來。而何雲旗卻從來不耐煩化妝的,以前上學沒工夫話,後來又覺得太浪費時間,而且她認爲好多胭脂水粉裏都有對皮膚有傷害的東西,于是就更不願意化妝了。
孔媽媽讓秋香将臉洗淨,然後拿出一截白線,在手指上饒了幾饒,就開始開臉了,開完臉之後,感覺整個人都是粉粉嫩嫩的。之後孔媽媽就左一層右一層的撲粉,看得何雲旗覺得慘不忍睹。
“這麽厚的粉,新郎認不出來怎麽辦?”
孔媽媽好笑:“大家都是這麽上妝的,粉厚了才顯得氣色好,就算起色不好,也能掩蓋住。”
何雲旗表示:你說的好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
一切都準備好了,十五就過來接新娘子了。他來的時候穿的是平時穿的衣服,聽說要成親,就想回家取新郎的喜服,卻被秋香攔住了:“怪遠的,你别去了,我這裏給你做了一身新衣服,你湊合着穿吧。”
于是,十五穿的就是一套藏青色的普通衣服,而不是大紅喜服。
十五接上秋香,就背着她在宅子裏轉了一圈,接受了無數的祝福才回到給他們安排的房間。
幾乎所有的人都過來觀禮了,比他們在外邊辦婚禮來的人都要多。
蓋頭下,秋香的眼淚又流出來了。想想她的親人,再看看這些祝福他們的人,真是諷刺。
等汪管家大喊一聲:“送入洞房!”大家夥“哄”的一聲笑了。
蓋頭下的秋香羞得滿臉通紅。
倒是十五不卑不亢地向四周行了禮,感謝大家夥的幫忙。
何雲旗暗自觀察着,發覺秋香的眼光果然不錯,這個十五的确是個好的,不僅對她好,爲人處事也非常出色,想來他們以後一定會有好日子過的。
何雲旗本來打算給他們辦上幾桌的,不過十五卻不願意占人的便宜,就将所有的家當都拿了出來,所不夠的他先欠着,等回去他想辦法還了。
好在十五婚禮當天要用的肉和菜,已經跟東家說了,從東家那裏訂,提前兩天去拉回去就行,現在隻要跟東家說一聲就能退掉,大廚卻是雇來的,到時候賠一筆違約金就可以,所以他的損失并不大。
何雲旗見他是個光明磊落的男子,笑笑同意了,暗地了卻又給了孔媽媽兩錠銀子,讓她看着辦。他們這麽一大幫人吃飯,總不能讓他來負擔,反正就是沒有這回事,他們中午也是要吃飯的,權當湊到一起了。
更何況,何雲旗一直将秋香當做親姐姐的,姐姐要嫁人,她這個做妹妹的自然也要出一份力。
所以孔媽媽帶着廚房的人,整治了幾桌子酒席,雖然跟府裏比不上,但比一般老百姓家要強好多。
也不論什麽主仆,隻要不當值的都能坐下來吃酒席,正當值的就有人從席上先撥出一部分飯菜給他們送去。
何雲旗覺得這件事對方不會善罷甘休,隻是發作時間早晚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