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氏雖然腦子不好使,但關于何雲旗的事情卻不敢大包大攬,“老爺跟我說了,大小姐的婚事他自己會去找,不用我插手。”
蔡夫人道:“這種婚姻大事男人家怎麽知道?他們也就看着外邊光鮮,可後院的婆婆小姑子,妾室通房丫頭的,他們又如何得知?這女兒家嫁人啊,功成名就自然歡喜,可家常過日子還是要跟柴米油鹽打交道的。要我說,你作爲母親,若是能給大小姐找一門好親事,姐夫回家來也高興不是?姐夫要真能找到合适的,也不會讓大小姐蹉跎到現在了。”
陶氏還是搖頭,“這個我可不敢做主,我們家的這位大小姐,主意大着呢。”
蔡夫人知道這事兒不是一次兩次就能成的,于是又說了兩句就起身離去。
幾天後,蔡夫人又上門了,說着說着又說到了何雲旗身上:“外邊都傳呢,說你家大小姐将來是要招婿上門的,這事是真是假?”
“這是怎麽說!”陶氏道:“我們家可從來沒有過這個打算,這話你是從哪裏聽來的。”
蔡夫人說:“外邊的人都在傳呢,不然你家大小姐怎麽這麽大了還不嫁人?若說嫁出去賠一副嫁妝也就罷了,可若是招婿,那可跟家裏的兒子一樣,以後要分家産的。”
這話一下子說進了陶氏的心裏,她自己的兒子比何雲旌小好多歲,而且何雲旌是長子長孫,自然會分的大部分的家産,若是還有别人再分一杯羹,能到她兒子手裏的産業恐怕會更少,這是她最怕的,不然也不會因爲何老爺子将私房給了何雲旗一半而鬧了一場。
見陶氏端莊的面孔有了裂痕,蔡夫人再接再厲:“所以啊,這女兒家還是嫁出去的好,若是能嫁個高官,還能拉扯弟弟呢。”
“我家老爺是個要面子的,又怎麽會拿女兒換前程,這話你别再說了。”
蔡夫人暗自裏撇撇嘴,說的冠冕堂皇,剛才一說分家産,臉色都變了呢。她連忙捧起一盞茶,笑道:“這不是咱們姐妹兩個說私房話嘛,出去了我肯定什麽都不會說的。”
陶氏咬咬唇,說:“你說的也有道理,女兒家的花期本來就很短,若是過了花期再找婆家恐怕就不好找了,你也幫我出去打聽打聽,隻要門當戶對,孩子也上進,我就跟我們老爺提。”
蔡夫人心中樂開了花,就不信坑不死你!
“這個自然,我回去就打聽打聽,大小姐這般家世,這般相貌,還有豐厚的嫁妝,恐怕表姐家的門檻都要被人磨破了。”
蔡夫人出了門就将何家大小姐要說親事的事情宣揚了出去,這幾年也不是沒人給她說親事,一來何家在孝期,雖然何雲旗的孝期隻有一年,但何明哲和陶氏的孝期确實二十七個月,沒得人家孝沒守完,你就上門提前的。等出了孝,又正是時局動蕩的時候,有幾家覺得何雲旗有 本事能撐起來的,又嫌棄何明哲身上沒有一官半職。有幾家直接跟何明哲提的,何明哲又覺得那些子弟太過平庸,有出息的何雲旗又看不上,這才拖到現在。
可現在不一樣了 ,何明哲剛被袁大總統親自任命爲蠶絲改良委員會主任委員,正是炙手可熱的時候,這時候不巴結更待何時?
于是,沒幾天,何家的門檻真被媒人磨低了一些。
有幾家還真是不錯,陶氏有些拿不定主意就請蔡夫人上門商量一番。
蔡夫人拿到單子後,嫉妒的眼睛都紅了,她也有一個小女兒,今年已經十四歲了,正是說親的年紀,可能說的人家跟他們家都差不多,哪裏有何雲旗的選擇多,看看上門的名号,不是省政府委員家的公子,就是鎮守使要娶妻,别說讓她挑了,就是隻要有一家像樣的,她都高興地睡不着覺。
“我看這幾家都挺好的,不過最出衆的就是黃委員的公子和周鎮守使了。黃公子據說人才相貌一流,而周鎮守使可是鎮守一方的大官。不管哪一家,大小姐嫁過去都不會委屈的。”
陶氏道:“就是都好才無法抉擇,要不我給我們老爺寫封信問問她的意見?”
蔡夫人笑道:“你看你就是沒有經驗的,若是你跟姐夫說了,可大小姐不同意怎麽辦?不如讓大小姐自己選,選不中咱們再找别家,若是選中了豈不是表姐的功勞?”
陶氏仔細琢磨了琢磨,覺得這個主意挺好,若是貿然給老爺寫信了,老爺同意了何雲旗沒看上,那恐怕這個繼女要在家鬧得天翻地覆。如是她自己選中了,就算是老爺沒看上,也怨不着自己不是?
“你這個主意不錯,隻是我們是女方,要是提出見面,會不會不夠矜持?”
蔡夫人道:“這個有什麽,雖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現在是民國了,不是提倡什麽婚姻自由嘛,找個機會碰個面就是了,誰也不會說什麽的。”更何況,你家大小姐天天抛頭露面的,又有什麽關系。
于是,沒過幾天,何雲旗在惠繡坊的時候,就聽書墨着急忙慌進來報:“我們繡坊被一隊士兵包圍了!”
何雲旗震驚,“怎麽會被人包圍了?我出去看看!”不會是她們做的事情惹惱了什麽有頭有臉的人吧?
等何雲旗着急忙慌地出了門,就看到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騎着高頭大馬,正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何雲旗并不認識眼前的人,但見他帶的士兵,就知道官職不會低,于是上前行了一禮,“閣下來我惠繡坊有何事?”
馬上的周龍用鞭子指指她身後的繡坊問:“這是你的産業?”
何雲旗不知其意,不過還是如是回答了,“這是我姑姑的嫁妝,我帶她做管理。”
周龍倨傲地嗯了一聲,說:“過幾天我會命人上門求親。”然後帶着人馬浩浩蕩蕩地走了。
剩下何雲旗站立在當場呆若木雞。
“書墨,他剛才說什麽?”
書墨說:“那人說要上門向小姐提親!”
“什麽!”何雲旗震驚地差點跳了起來:“我都不認識他,他提哪門子親啊!”
還是秋香比較冷靜:“這事恐怕不簡單,小姐還是先查清楚的好。”
何雲旗點點頭:“你說的對,快讓邢叔去查查。”
她所說的邢叔就是何老爺子當年留下來的人,打探消息能力一流,不過一天的功夫就打聽清楚了,“是夫人與人說,要給大小姐找婆家,最後取中了省政府委員黃委員的公子,還有一位就是昨天大小姐遇到的杭州鎮守使周龍。”
何雲旗冷笑數聲:“這又是有人挑撥吧。”
邢叔說:“還是大小姐慧眼,挑撥夫人生事的就是夫人的表妹,嫁了姓蔡的人家。”
秋香說:“之前小魚也跟小姐說過,蔡夫人隔三差五地上門,還跟夫人躲在房裏嘀咕,原來是爲了這事。”
書墨更是氣得不行,“老爺剛走沒幾天,夫人就開始作妖了!”
“書墨,别胡說八道!”秋香訓斥道,雖然陶氏時不時地生事,但畢竟還是主子,怎麽能這麽說主子呢。
何雲旗已經冷靜下來了,“那個姓周的昨天在門口如此說,我估計這兩天陶氏就會有下一步動作了。”
書墨問:“那怎麽辦?”聲音裏透着焦急。
何雲旗笑了,她這個丫鬟雖然做事不如秋香,但最是忠心耿耿爲她着想的,“你别擔心,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她敢算計我,我也讓她知道知道,不是什麽人都能惹得。”
果然不出何雲旗所料,第三天頭上,周龍就派手下的官兵上門了,雖然是擡着聘禮來的,但他手下的人都跟土匪似的,倒吓得陶氏有些不敢出門。
提親這件事,要麽是找個相熟的夫人代爲提親,要麽是外邊的男人們來定,周龍是泥腿子出身,也不懂這些禮節,直接帶着手下上門了。陶氏在後邊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出去接待吧似乎沒有女婿跟丈母娘談婚事的,若是不出去吧,外邊那幫人如狼似虎的,得罪不得。若是派個管事去,又說不過去,正在屋裏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就聽小魚一溜小跑進來:“夫人,不好了,黃家也派人提親了!”
這下子,陶氏真的傻眼了,怎麽兩家趕到一塊兒去了,這該怎麽收場!
不等她想到好的應對方法,另一個小丫鬟也飛奔來報,“夫人,不好了,兩家在門口打起來了!”
陶氏眼前一黑,差點暈倒,還是小魚伸出手來扶住了她。
陶氏心中哀嚎:完了,這下子真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