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孫裕山明白了何雲旗的意思後,臉色變得煞白,嘴唇微微顫抖,他自然明白母親讓表妹過來的意思,但那畢竟是自己的母親,難道還能違逆親生母親不成?而且他已經拒絕了啊,他從未想過換妻子。
待要解釋,何雲旗已經上了馬車,一行人立即絕塵而去。
他頹然地垮下肩膀,從今往後,他跟這個光明豔張揚的姑娘再沒有任何交集了。從訂婚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配不上她,可好在翟氏夫人喜歡他,他滿心歡喜地等着小姑娘長大,如今她長大了,兩人之間的差距也越來越大,終于,他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眼眶紅了紅,見周圍全是看熱鬧的人,他又将淚意憋了回去。
終究,是他當初的縱容之錯。
但那是他的親生母親,這些年全靠他母親一個人支撐着,之前從娘家帶回來的嫁妝都花用的許多,他是無法多苛責自己母親的。
此刻的孫夫人心中後悔不疊,她不過是一時氣憤,腦子發熱,現在腦子冷卻下來了,事情卻無法收場了。就算她想說幾句何雲旗的壞話,可顧清清還明晃晃地在那裏戳着呢,别說說别人壞話了,就算爲自己辯解,也沒人會信。
顧清清如今成了衆矢之的的,她向縮回馬車裏也不能,隻好讓丫鬟擋在自己身前,好歹擋一擋圍觀群衆探究的眼神。
眼見着何家的馬車再也看不見了,孫裕山才驚覺自己一直在家門口站着。
“母親,先進去再說吧。”
孫家人急忙将人迎進家門。
孫夫人顧不得招呼侄女,急忙拉着兒子将這幾天的事情都講了一遍, 末了還安慰自己:“這樣的姑娘家不要也好,省得以後進了我們孫家再攪合的家宅不甯!”
孫裕山這才知道,原來何家早就想退親了,而自家爹娘輪流上門求官,才惹得何家不管不顧非要退親。若他是何家人,恐怕會派下人将這種人趕出去吧。
歎了一口氣,孫裕山說:“既然木已成舟,這事就如此了結吧,千萬不要出去說人的壞話,不然我們在杭州的日子會不好過的。”
他太了解自己的母親了,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所以先出聲阻止。
孫夫人的确是想出去将何雲旗的名聲搞臭,但剛才才門口的一幕,先不說何雲旗的名聲如何,他們家的名聲先臭到家了,誰家好男兒會頂着一個再勾着一個?偏偏還證據确鑿,他們再辯解也沒有人會相信的。
孫夫人煩躁地揮揮手,“行了,我知道了,清清一路應該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等晚上等你姑父回來了,我們再一起吃個飯。”
顧清清自從跟何雲旗打個照面之後,就感覺情況不太好,所以就一直閉着嘴不多說一句話。
孫家沒有女兒,顧清清來做客的目的并不單純,所以孫夫人就撿了一個不錯的院子給她住着,這次也不用另收拾院子,隻住進原來的院子就好。
進了院子,顧清清揮手讓下人都退下,隻留貼身丫鬟碧玉留下來。
等人都出去了,碧玉喜氣盈盈地說:“這下可好了,表少爺退了親事,那小姐您跟表少爺的機會就更大。”若是姑母做婆婆,可不是福氣!
然而,顧清清臉上并沒有喜氣,反而有些陰沉,手中的帕子也被她揉的不成樣子了。
原先在她的交際圈子中,姑母家這門親事是最好的,可現在姑父連個七八品的小官都謀不來,這是她沒有料到的。原來姑母每次都要吹噓一番的官職,他們也沒有能力寶珠。
若是謀上了好缺倒還好說,但若是謀不上呢?恐怕這日子都沒有自家好過呢。
她謀劃了這麽久,又挑來撿去這麽多年,可不是爲了嫁進破落戶人家的。
這麽一想,她就有些坐不住了,恨不得現在就回揚州去。
“你出去找人打聽打聽,姑父的官職是怎麽回事?”
碧玉也是知道自家小姐的心思的,一刻都沒有停歇地出去打聽了。
顧清清自己在房間裏如坐針氈,焦急不已。
不一會兒碧玉就回來了,她氣喘籲籲地說:“小姐,我找人打聽了,姑老爺現在還沒有好去處,而且好像沒有人給他說好話,所以好聽的說是在候缺,其實已經被停了官了。”
你既沒有錢财,又沒有門路,唯一的門路還被自家堵死了,怨的了誰?
顧清清一聽,跌坐在椅子中,淚水滾滾而下:“我的命怎麽就這麽苦啊!”
這時候她才明白,沒有了何家,孫家什麽都不是。
唬得碧玉急忙勸道:“小姐先别哭,要奴婢說,表少爺也是好的,說不得過幾年就能現出大本事的。”
顧清清何嘗不知道孫裕山也算有些本事,不然她也不會看上他的,可靠自己終究沒有靠家族升的更快,誰不願意站在更高的起點上?
她現在腦子混混沌沌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隻讓碧玉在門外廊下守着,她自己躺在床上默默地流淚。
這三年,她母親一直給她找婆家,但總是高不成低不就的,看上她的她看不上,她看上的又看不上她,所以蹉跎至今。這次聽說姑母一家回來了,她們母女毫不猶豫地就跟來了,目的自然跟三年前一樣。
可是,她現在動搖了。原來貪圖的就是孫家是官宦之家,可現在孫家什麽都不是了,就如雞肋一般,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等再醒來的時候,她的兩隻眼睛紅腫着,碧玉焦急道:“剛姑奶奶已經派人來請小姐了,這會兒子腫成這樣,可怎麽見人!”
顧清清有氣無力地說:“去廚房那兩隻雞蛋吧,悄悄地去,别聲張。”
到底熟雞蛋也沒消下去腫,不過席上的四個人都各懷心思,到沒有人去關注她的眼睛了。
大概是下午睡得時間長了,顧清清晚上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着。
碧玉就在底下打個地鋪,聽聞她的動靜,就坐起來問:“小姐可是要喝茶?”
顧清清也坐起來說:“我現在心裏沒底,你跟我分析分析吧。”
碧玉自然知道她說的是什麽意思,站起來坐在床邊,說:“這幾年小姐婚事不順,總是遇不到合适的人,反過頭來,奴婢還是覺得表少爺最好了。雖然姑老爺現在前途不好說,了表少爺卻是前途不可限量的,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姑奶奶是婆婆,也不用受了婆家的氣,若是小姐帶來一筆嫁妝,在孫家橫着走也不人敢說什麽。再者說,表少爺的性子最溫柔不過的,以後必會事事順着小姐的。”
這都是客氣的說話,翻譯一下就是:孫家現在敗落了,但小姐你是帶着大筆嫁妝進門的,誰敢對銀子不敬!
顧清清自然也是聽明白了,最擁着薄被沉默不語。碧玉說的不錯,她以後的日子好壞是要靠丈夫的,若是丈夫不争氣,她這一輩子都沒有出頭的機會。以往跟她說親的人家,都是商賈之家,不是子弟不争氣,就是一聽到她有個不成器的哥哥就搖頭,真沒有比孫裕山條件最好的了。
若是錯過了表哥,她恐怕就要嫁到商賈之家了。
一想到這個結果,她的決心也下了下來:“我明白了,明天早些起去跟姑母請安。”
主仆兩個相處多年,自然是明白彼此的意思的,這是要給孫家人留下好印象了。遂點點頭:“奴婢曉得的,一定不會誤了小姐的事情。”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顧清清就起床了,一番打扮之後,就帶着碧玉往孫夫人住的正院去了。
“清清怎麽這麽早?你還小正長個子呢,該多睡一會兒。”
顧清清笑道:“多年不見姑母,何該日日在姑母跟前伺候的。”
孫夫人滿意地點點頭,還是自家侄女禮教好,哪像何家那個臭丫頭,不說對婆婆百依百順,還抓住錯處狠狠地踩她,真是沒教養!
雖然後悔跟何家退了親,但現在見顧清清如此乖巧懂事,心中的氣也散了不少,溫和地說:“我這裏沒什麽事情,以後你晚些來也一樣。”來早了恐怕會碰到孫彙通,雖然是姑侄輩,但畢竟男女有别,還是避諱着點兒好。
顧清清柔柔地答應了,沒見到孫裕山,還問:“怎麽不見表哥?”
孫夫人道:“估摸着這會子正看書呢,我們不用等他,吃自己的就行。”
等兩個吃完飯,顧清清就鑽進廚房,她擅長煲湯,所以準備煲一道湯品給孫裕山送去。
孫裕山接到湯品後,額頭皺的死緊:“表妹是來做客的,若是有空就陪母親多聊聊天,這些粗活讓下人去做吧。”想到昨天何雲旗的指責,他就一陣煩躁。
顧清清親手從食盒裏端出一碗湯水來,笑道:“姑母還要料理家事,我在旁邊也礙手礙腳的,這才去廚房煲了一道湯,姑父和姑母處已經送去了。”
孫裕山一聽,原來父母都有了,并不是單獨煲給他的,這才心中松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