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靜了一瞬,然後就能聽見急匆匆的腳步聲朝這邊跑過來。
首先過來的是韓春江,他看到何雲旗的模樣,有些呆滞。
“春江,我在這裏!”何雲旗揮手。
韓春江瞬間醒了過來,急忙上前問:“你怎麽樣了?”若是平常,他早就上手扶了,可現在卻猶豫了。
何雲旗伸手扶住他的肩膀,抱怨道:“快把我摔散架了!”
見何雲旗扶住了他,韓春江也不再矯情,立即托住何雲旗的胳膊,将她扶坐在地上,“你傷的比較重,快坐下,等千山和謙章過來,我們再下山。”
何雲旗問:“他們現在在哪裏?”
韓春江說:“我們見你摔了下來,就趕緊跟下來找你,可等我們往下走的時候,卻沒有發現你,一開始我們打算分開找,可這裏的林子太密了,怕單獨行動再迷了路,還是千山提議我們分三段并排找,三個人必須在其他人的聲音範圍内,所以我們才找的慢了一些,你不會怪我們吧?”
何雲旗笑:“是我滾得太快了,你們的做法是對的,我又怎麽會怪你們呢?若是爲了找我,讓你們置于險地,也不是我願意看到的。”
正說着,徐謙章和江千山就過來了。
徐謙章大松了一口氣:“可算是找到你了,看你滾下去,都要吓死我了。”說完,還拍了拍胸脯。
而江千山觀察細緻入微,早就看出了何雲旗的不同。當年清軍入關,逼着漢人剃發,揚州十日嘉定三屠,自此之後,漢人也不得不遵循清軍的習俗,頭發是前剃後留,留下的頭發編成鞭子,而何雲旗的的頭發并沒有剃,隻是将所有的頭發都梳到後邊,編成一個大辮子。
這時候徐謙章也發現了,還問:“雲暨,你的頭發是怎麽回事?怎麽沒有剃?”說完,還想伸手摸一摸。
沒碰到何雲旗的頭發,手就被韓春江打掉了:“你個二貨,還沒有看出來嗎?”
徐謙章撓撓頭,恍然大悟,指着何雲旗,“你、你”你了半天也沒說出話來。
何雲旗摸摸自己的頭發,懊惱地說:“哎呀,帽子怎麽丢了。”
說完,對三個還處于呆滞狀态的三隻說:“既然被你們發現了,我也不狡辯了,正如你們所見。”
這時候,徐謙章才反應過來,結結巴巴地說:“你的意思是,你是個姑娘?”
何雲旗挑挑眉,這不是很明顯的事情嗎?
還是韓春江最理性,“現在天色不早了,我們先走出這片林子再說,不然等天晚了,更容易迷路。”
江千山說:“春江說得對,要是晚上迷路了就糟糕了。”又問:“你的腳受傷了嗎?能走路嗎?”
何雲旗轉轉腳腕,說:“腳上沒問題,就是被硌的身上疼。”
既然能走路,事情就好辦的多,不然還要他們背下去。到不是他們不想背,男女授受不親,都是十幾歲的少年郎,怪不好意思的。
何雲旗邊走邊将自己女扮男裝的事情講了一遍,末了解釋道:“并不是有意隐瞞,隻是從沒有女子上學堂的,所以隻好如此。”
徐謙章感慨:“當年還是太年輕了,若是現在,我肯定一眼就認出你來了,怪不得你不住在學堂呢。”
他們認識的時候,何雲旗還是雌雄難辨的時候,騙幾個小孩子還是很容易的,當初認定何雲旗是長得比較漂亮的小男孩,所以這些年也沒有懷疑過,換了新地方,有舊日同窗作證,就算是有人懷疑,但他原來的同窗都認定她是男的,也就不再懷疑了。
說起來,還是她比較幸運的。
江千山隻覺得今天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的刺激着他的神經,到現在都有些麻木了。他家裏也有幾個姐姐妹妹,什麽性格的都有,有文靜娴靜的,有刁蠻任性的,像何雲旗這樣的,他還是頭一次見。
若是讓他來形容何雲旗,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用那個詞比較恰當,大膽?機智?聰慧?都有,但又不止這些。
這邊,徐謙章已經開始埋怨了起來:“你就是個傻大姐,跟個衙内計較什麽,看吧,現在還不是自己吃了虧?那個李衙内不知道現在多得意呢。”
“噗嗤!”何雲旗笑了出來:“跟我想到一塊兒去了,可不就是個衙内嘛。我當時就是氣不過,誰知道這人心這麽狠,敢将人推下山去,這筆賬我一定會讨回來!”
“你打算怎麽讨回來?”對于何雲旗的手段,他是非常的好奇。
何雲旗道:“你還記得上次我姑姑的事情嗎?”
徐謙章摸摸下巴:“你的意思是,借别人的口報仇?”
何雲旗點頭:“正是,招式不怕老,就怕不管用。據我所知,李大人對自己的名聲非常的在意,不會任由别人随意诋毀的,就算是親孫子都不成!”
世人注重聲譽,這才有了“人言可畏”的成語,隻要他在意,她的計謀就能成功,無形的刀比有形的刀殺傷力更大。
何雲旗看看自己血淋淋的手,歎道:“這雙手傷成這樣,不讨回來一些,真是不甘心。”
韓春江問:“那有什麽我們可以幫忙的?”
何雲旗想了想,說:“這件事我自己去處理,你幫我打聽打聽那個紫衫小姐是個什麽來頭?”
“這個容易,我讓李盛去打聽打聽,過兩天就能打聽出來。”
如此商議一番,幾人就分好了工。
徐謙章是個好奇心重的,問:“你跟李知府家很熟啊?怎麽對他家這麽了解,連他兩個哥哥都知道?”
何雲旗說:“我之前聽家中叔父說過,所以就記住了,而且這個李衙内并不是嫡出的,而是李少夫人房中一個丫鬟生的,後來丫鬟沒了,李少夫人将人接到身邊養着,對外說是嫡出的,不過這件事想瞞也是瞞不住的,外人都知道,不過是騙騙不知情的人罷了。”
徐謙章說:“原來是個庶出的,還敢出去說是嫡出的,臉皮真厚!”
何雲旗說:“其實他也是個可憐的,他才幾歲的時候就被李少夫人接到身邊養着,一應用度都是比照着嫡出的來,要什麽就給什麽,這才養成了霸王的性子。”
江千山接口道:“這就是捧殺。”
這種事情在大戶人家中間不要太多,連江千山他母親都 做過這種事情,以至于庶出的子女隻親近嫡母,跟生母并不親密。但也隻是物質上的滿足,想要再多的,就沒有了。
要不李家爲什麽兩個嫡出的都成材了,而這個最小的孫子卻不學無術,霸淩百姓呢?
一時間,四個人都沉默了。
良久,何雲旗說:“小時候不懂事,沒有人引到正路上來還說的過去,可現在他已經是個成年人了,一切行爲都得自己負責。若是教訓他一次還不知道悔改,這個人才算真的廢了。”
他們是從山的正面上的山,又從側面滾了下來,所以離山腳到是不遠,隻是方向不對,他們要從側面繞道正面,跟等待着的家仆彙合後,坐上馬車才好回家。
見到自家小姐身上的衣服皺皺的,雙手上全是幹涸的血,吓得忠叔魂飛魄散:“這是怎麽了?”
此刻,山腳下都是打道回府的人,何雲旗頭上還帶着江千山的一頂瓜皮帽,她安撫着忠叔說:“沒事,沒事,等回家再說。”
忠叔一點兒不耽擱,扶着何雲旗上了馬車,對自家小姐的三個同窗略一點頭,就讓車夫駕着馬車走了。
等回到何家,何雲旗這個樣子對名聲有礙,所以忠叔命人将馬車趕到二門處,又讓秋香帶着披風之類的東西過來接。
秋香接到人後,也被吓了一跳:“小姐,你這是怎麽了?”
何雲旗說:“從山上滾了下來,書墨,你去找找有沒有去淤的藥來,我覺得自己渾身都是淤青。”
回到屋子裏,秋香小心翼翼地爲何雲旗脫掉衣服,見到她一身的青青紫紫,倒抽了一口氣:“怎麽就摔下山了?看看這一身的傷!”
何雲旗趴在床上,将今天的事情講了一遍。
秋香氣道:“這人怎麽能這樣!本來搶别人的東西就不對了,還将人從山上推下去,這心真夠毒的!”
毒不毒,何雲旗不知道,她隻知道自己現在渾身都疼。
秋香将藥塗在何雲旗的身上,然後用力将淤青的地方推開,直疼的何雲旗想喊娘。
秋香說:“淤青要揉開,不然好的慢。”
這邊秋香給塗着藥,這邊有兩個丫鬟爲何雲旗清理手上的傷口。看着血赤虎啦的吓人,但都是皮外傷,清理好了塗上藥過幾天就能好了,隻怕會留下疤。
秋香憂愁地說:“小姐這雙手最好看了,又細膩又白,要是留下疤痕可怎麽好?”
何雲旗卻不在意:“不是有孫大夫的玉肌膏嗎,拿過來用就是了。”這個玉肌膏同樣是孫大夫高價制作出來的,量非常少。
秋香将玉肌膏找出來,見剩的不算少,“應該能用一段時間,不如讓孫大夫來一趟,好好給小姐檢查一下,順便再拿一瓶玉肌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