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道繞開她:“去何家賠罪!”
“賠什麽罪!”謝老夫人攔着着不讓他走,她不認爲自己有錯,婆婆就是天,就是錯了她做媳婦的也得受着!
剛走幾步,謝道沖着不知道想什麽的小兒子吼道:“還愣着做什麽!跟我走!”
謝子浚見父親真的生氣了,哦了一聲乖乖地跟上了。
一路上,謝道都陰沉着臉,吓得謝子浚大氣都不敢出。
到了何府,守門的老仆也很詫異,這大過節的怎麽還往别人家跑,但老仆也知道自家太爺跟謝老大人關系甚好,而且這個謝老大人還是姑奶奶的公公,自然不敢怠慢,一邊讓小厮去門裏傳話,一邊引着謝氏父子往裏走。
何家人也正在吃飯,聽到小厮來報,就讓人将桌子撤下去。
何雲旗也想留下來聽聽,但卻被何老太爺趕了下去:“雲旗你去陪着你姑姑。”
縱然不甘願,也隻好退下了。
隻不過,等謝家父子進去之後,她又悄悄地躲在門外偷聽。仆役們看見了,也不好說什麽,隻能由着她去。
“振理啊,惠馨的事情是我們謝家不對,我今天是向你賠禮來的,還望你大人有大量,原諒則個。”謝道向老友道歉,還斥責小兒子:“還不跪下給你嶽父請罪!”
謝子浚乖乖地跪下磕了個頭,嘴裏說着:“嶽父大人,是小婿錯了。”
然何老爺子并不接茬:“你們父子這是做什麽,我可受不得這麽大的禮。”
謝道知道老友這是真的生氣了,嘴裏依然賠着笑:“老二兩口子吵架,我這個做公爹的一直不知道,是我辜負了你的托付,我今天知道了就趕緊領着這個孽障上門賠罪。”這事還真怨不得謝道,他一個公爹,怎麽好多過問兒媳婦的事情。
何老太爺與謝道相交多年,自然知道這個老友遇事定要秉公處理,他生氣的是謝子浚。妻子這麽多天沒回家,他竟然不上門來接,顯然是沒有将妻子放在眼裏。
何老爺子冷哼一聲:“我們小門小戶的,怎好勞謝二老爺上門賠罪,都是我們家的女兒不好,上沒有孝順公婆,下沒有管教好一屋子的小妾,也不勞親家母休妻,我這就替我那沒本事的女兒自請下堂。”
謝道僵笑着:“大過節的,開什麽玩笑。小輩們的事情讓他們自己處理去,我也跟他母親說了,讓她别再插手小輩們的事情。”
對于謝道的承諾,何老爺子一句話都不行,公爹怎麽能管得着兒子房裏的事情,根源還在謝子浚身上。
見何老爺子的目光投向二兒子,謝道上前就是一腳,最終罵道:“墨這個孽障,以後還惹不惹惠馨生氣了?”
謝子浚雖然在讀書上天賦一般,但他有個優點就是能屈能伸,謝老夫人給他撐腰的時候,他就能跟妻子叫闆,沒人給他撐腰的時候,他也能跪在何老爺子腳邊深刻地忏悔。
何老爺子不看他,隻說:“你有什麽話跟惠馨說去,若她原諒你,這事就過去了,若她不原諒你,我這個做父親的也随她。”然後去讓丫鬟叫何惠馨過來。
一直在外偷聽的何雲旗先丫鬟一步回到房間裏,将大廳裏所有人的話一字不拉地學了一邊,末了還說:“我看姑父并不是真心認錯,倒想是謝爺爺逼迫的。”
何惠馨直愣愣地看着門外,不知道在想什麽。
“姑姑,你想什麽呢?祖父讓你去大廳呢。”何雲旗退了她一把。
何惠馨哦了一聲,整整衣裳,就往大門的方向走。
何雲旗不放心,也跟着姑姑去了。
到了大廳,何惠馨給公爹行過禮之後,就站在一邊不吭聲。
何老爺子端着茶也不說話。
見父女兩個都不說話,謝道沖謝子浚使了一個眼色。
謝子浚立即就明白了,他涎着臉走到何惠馨跟前,先做了唱了一個肥喏,然後說:“夫人有禮了,這次是爲夫錯了,還望夫人不跟我計較。”
見何惠馨扭過去臉不理他,謝子浚臉上顯出一絲不耐煩,然後又迅速地換上笑臉:“那天是爲夫喝多了,所以才口無遮攔,我發誓,以後再也不喝醉了,娘子你就原諒我吧。”
謝道看着兩個人,還笑呵呵地說:“小兩口床頭吵床尾和,做一輩子夫妻哪有不吵架的,吵過了感情更深。”
在一旁裝透明人的何雲旗都想罵一句:深你妹啊!沒看見我姑姑一直拉着臉嘛!
不過這話也就心裏罵罵,上頭坐的可都是祖宗級别的人,她要是張口罵了,就等着被她祖父削吧。
謝子浚賠了好半天理,也不見何惠馨轉圜,心中先積了一口氣,語氣上就有些不好。
何惠馨隻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對何老爺子說:“我與他過不下去了,父親允許我和離吧。”
一番話說出來,整個大廳安靜地連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見。
謝道有些不可置信:“你說什麽?”
何惠馨一字一句地說:“我說,我,要,和,離。”語氣平靜地不像話,好像在講述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的事情。
最驚訝的莫過于謝子浚了,他呆滞了幾秒鍾,才大吼大叫:“我不同意!”
何惠馨冷笑一聲:“你不同意?我也知道你爲什麽不同意,不就是覺得我傻我銀錢多嗎?當年我的嫁妝在杭州城也是數一數二的,可你現在去看看,十個有八個都空了,,夫君你知道這些東西都去哪裏了吧?不是被你拿去給了小妾,就是拿出去給了外邊的婊·子,要麽就給了大煙館,我現在手裏還有點錢,還值得你在這裏賠禮道歉,可等我的嫁妝被掏空之後呢?是不是就要以我生不出兒子爲理由将我掃地出門?”
她不說話還好,一開口說話,謝子浚就恨不得堵住她的嘴。
“什麽?你還抽大煙?”謝道驚怒不已,手中的茶碗就直接朝謝子浚飛了過去。
謝子浚被砸中額頭,鮮血順着臉頰往下流,他急忙跪倒在地,爲自己辯解:“父親,我沒有!是她要跟我和離才造謠中傷我!”
何惠馨:“我中傷你?還用的着我中傷你?你要去外邊查一下,你有多少姘頭,又往大煙館扔了多少錢,就能查的一清二楚!”
謝道沒想到自己現在都成了聾啞人了,家裏的事情被老妻瞞的死死的,他竟然不知道二兒子還染上了大煙,這大煙是能随便沾的嗎?一沾上就是要傾家蕩産的!
“你個孽障!你是要氣死我啊!”謝道被氣得兩眼發昏。
還是何老爺子扶住了他,他羞愧地說:“老弟啊,是我們謝家對不住惠馨,這樣,回去之後我就讓人将惠馨的嫁妝都補齊了,然後将這孽障拘在家裏,将煙瘾戒了,然後好好讀書考個舉人回來,你看如何?”
何老爺子自從告老之後,就在聽雨軒躲清閑,而每次女兒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這些事也才聽說,但見女兒态度堅決,隻說:“這是一輩子的事情,惠馨你可要考慮好了?”
何惠馨道:“父親,我已經考慮好了,與其跟他相看兩厭,不如一拍兩散。嫁妝我也不要了,就當是我這些年的食宿費,等和離之後,我就去城外的别院裏住,不給家裏添麻煩。”
何雲旗恨不得給姑姑點贊,這話說的大氣又敞亮,而且打臉打的響亮,他們何家的女兒豈是在乎身外之物的?
謝道的臉色一陣紅一陣黑,這話要是傳出去,他們謝家也不用在杭州立足了,這要是傳出去媳婦在婆家住着還要自己讨嫁妝付食宿費,他家以後的兒子們就别想娶媳婦兒了!
既然來道歉的,姿态該低就得低,謝道語重心長地說:“小兩口過日子哪有不磕磕絆絆的,這樣,等回去了我就讓他跪祠堂如何,你說跪多久就跪多久,直到你消氣爲止。”
何惠馨還是比較敬重這個公爹的,她跪在謝道跟前說:“父親大人,這些年多謝您的照顧,我何惠馨感激不盡。可我實在跟他過不下去了,婆婆說我是不下蛋的母雞,可他天天去妓院楚館出入,要不就在小妾的房裏待着,這樣子我怎麽能懷孕?而且我聽說,抽大煙會影響子嗣的,若我一個人生不出來就罷了,怎麽一屋子小妾都生不出來?”就差指着鼻子說你家兒子無能了。
“你說什麽!”謝子浚顧不得滿臉的血就要上前大人,卻被何明哲攔住了:“你幹什麽!”
而何雲旗就比較直接了,三步竄上去,一腳踹在謝子浚的膝蓋窩上。
謝子浚早就 被酒色掏空了身子,這一腳直接将他踹倒在地。
何明哲瞪了一眼逞兇的女兒,但場合不對,就沒有開口。”
何惠馨穩穩地跪着:“兩位父親都在場,他就要動手打我,若是父親們都不在,他豈不是要殺妻?”
其實,這就是在冤枉謝子浚了。雖然他平日裏在何惠馨跟前是個混不吝,但自诩是個憐香惜玉的讀書人,絕對不會對女人動手,這次也是氣急了,以往都是隻吵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