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素苦澀道：“當時我們确實不知道，雖然與你有關的傳聞不少，但畢竟沒有真的見過，不能全信，但除了你，我們找不到更合适的人，所以隻能賭一把，因爲你畢竟是陳老神仙的弟子，如果你也不行，那我們想要報仇，這一生恐怕都沒有希望了。”
李明月繼續問道：“那你怎麽知道我一定會留下你？你就不怕我當時直接把你殺了？”
王素搖頭道：“不會，因爲你不是那種人。”
李明月越發好奇了，笑着道：“你當時又沒見過我，怎知我不會？”
王素說道：“因爲跟你有關的傳聞中，雖然讓你聽起來兇神惡煞，但隻要仔細研究，就會發現你其實從未濫殺過任何一個無辜之人，甚至于一些不會被人在意的小事上，更能看出你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李明月皺眉道：“你們一直跟着我？”
王素搖頭道：“沒有，是知道你進入金陽帝國之後才跟着的，隻不過沒敢靠太近，但有些東西，隻要能看到，就能看明白。”
李明月笑着道：“我一直以爲你這人不複雜，沒想到倒是小看你了。”
王素哀傷道：“無奈之舉，如果有辦法，誰願意犧牲親人的性命，可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他們道家修的是無情大道，可我們隻是武人，我和哥哥能走到今天的高度，便是爲了要報仇。”
她看着李明月，說道：“李仙師不也是一樣嗎？”
李明月點了點頭。
确實，他也是一樣，所以很能理解王素心裏的感受，以及那種不惜一切也要報仇的心情。
是不是因爲這個原因，王素才能從自己身上感悟大道，達到拓跋羽衣說的那種契合？
王素接着道：“事實上我們沒有賭錯，其一，你确實有能夠對抗九嶷山的底蘊，隻是沒想到會這麽快就跟九嶷山交手，其實那個時候，我就想把所有的事情告訴你了，可有覺得隻是這樣不甘心。”
李明月皺眉道：“延宕山的魔獸，跟你有關？”
王素點頭道：“父親臨死之前，給我和哥哥留下了一些東西，之後我們順着這些東西，找出了不少跟九嶷山有關的秘密，其實我們也想過将這些秘密公布天下，但如果真是那樣，恐怕依舊不會有人相信，相反的還會引起九嶷山的注意，從而引來殺身之禍，更别說報仇。”
李明月點了點頭，說道：“所以之後你們設計讓九嶷山找到你們，方法當然也不難，隻要放出話去說要挑戰我，九嶷山自然就會找到你們，畢竟對于九嶷山來說，你們兄妹始終礙眼，正好有這種機會，選擇你們當然最合适不過，既能達到目的，還能順便解決威脅，一舉兩得。”
王素有些愕然，似乎沒想到李明月竟然能猜得這麽準。
李明月接着道：“你成功留在我身邊之後，目的自然也就達成了一半。隻是你沒想到九嶷山會提前對我動手，而且就選在樂京城，雖說九嶷山損失慘重，但九嶷山畢竟還在，你不甘心，于是便有了魔獸的事情。”
不等王素說話，李明月接着道：“你們兄妹既然知道了九嶷山的秘密，自然知道如何能讓那些魔獸現世，所以其實早就在閣主安排好了幫手，所以……”
他突然看着王素，卻說道：“江湖其實并不是被九嶷山帶走的，而是你。對不對？”
王素一愣。
李明月卻接着道：“然後你便找機會将命令傳達出去，自然就有了之後魔獸現身的事情。當然，碰上延宕山那些人，也是你早就算好的，目的自然就是爲了讓我來王家，因爲樂京城那一戰，但凡是個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我的底蘊已經所剩無幾，所以光憑着一個江湖，你怕不能讓我不顧一切的前往九嶷山，所以你就用魔獸的事情，讓我沒有選擇的餘地，也是想借着我的影響力，讓九嶷山徹底暴露，淪爲衆矢之的，再無翻身可能。”
王素點頭道：“李仙師不愧是仙人弟子，沒想到能将所有的事情想得這麽透徹，讓我沒想到的是，連天劍山都出動了，如此，我哥的死，也算是值得了。”
李明月搖頭道：“任何人的死，其實都不值得，爲了達到某種目的而犧牲了自己身邊的人，對于活着的人來說，其實最是煎熬，所以我其實有些佩服你，至少我做不到你這樣。”
王素一愣。
李明月說道：“你很勇敢，也很堅強，當然也聰明，所以就算是被你算計了，我其實也不生氣，所以接下來前往九嶷山，我還是會讓你跟着。”
王素這一下有些愕然。
李明起身道：“但其實你哥可以不用死的，因爲整個事情，并沒你們想的那麽複雜，說到底，還是你這個人什麽事情都太過計較。”
王素眉頭緊皺，脫口問道：“什麽意思？”
李明月沒有回答，而是問道：“江湖在哪裏？”
王素說道：“九嶷山。”
李明月皺起眉頭。
王素接着道：“你不用擔心，他并沒有危險，我隻是将他提前送到了九嶷山，現在估摸着已經南下尋你了。”
李明月一愣，疑惑道：“你将他放了？”
王素點頭道：“不管你信不信，我真不是要故意算計你，更不想你因爲我們，深陷險境，所以我把事情都告訴了他，以他的性格，肯定會先摸清楚九嶷山的底細，然後告訴你，到時候要不要繼續前往九嶷山，還是由你自己決定。”
李明月這一下是真有些無法理解了，所以一臉疑惑的看着王素。
王素點頭道：“真的。”
李明月歎息道：“真是無法理解。”
王素也苦澀道：“我也無法理解。”
李明月一愣。
王素接着道：“或許是覺得心裏過意不去吧。”
李明月說道：“不管怎麽說，你的目的都達到了，而且完全超出了預期，如果九嶷山真的跟魔獸有牽扯，這一次肯定再難翻身，那你我的仇，也都算得報了。”
王素點了點頭，悠悠道：“所以你說我哥不用死，是因爲我們都有共同的敵人，就算我們不謀劃這一切，你也一樣會前往九嶷山，對吧？”
李明月點了點頭，似乎有些于心不忍，說道：“不過這也正常，你們畢竟不了解我。”
王素卻說道：“其實我們也想過的，隻是我們不想讓别人幫我們報仇，最起碼要做點什麽，或者犧牲點什麽，隻有這樣，對于活下來的我們，才算有個交代。”
李明月有些愕然，問道：“這就是你之所以能夠下定決心重回武道的原因？”
王素點頭道：“算是吧。”
她笑着道：“是不是覺得我這人很可恨，用報仇來換取自己的心安理得，然後可以在修行路上走得更遠？”
李明月搖頭道：“我覺得這樣沒什麽不好。”
王素一愣。
李明月接着道：“之前有個讀書人跟我說過，要成仙，先做人，如果人都做不好，又怎麽能夠成仙？我覺得很有道理，所以你們做的并沒有錯，這也是我之前說佩服你的原因，死當然容易，但活下來卻難，特别是像你這種。”
王素問道：“因爲那個老馬夫？”
李明月點了點頭，說道：“也不完全是，但确實跟他有很大關系。”
他接着道：“謝謝你。”
王素不解。
李明月沒有繼續說話，而是就這麽走了出去，隻留下王素一個人，一臉疑惑。
李明月的感謝，其實很簡單，是因爲聽了王素的事情，李明月心情突然好受了一些，雖然他的選擇确實是錯的，而且因爲他的選擇，導緻老馬夫身死，但正如王素所說，有些事情，是沒得選擇。
相對于老馬夫，他更在乎的是李祺，所以他的選擇雖然錯了，但他的本意卻沒有錯。
隻不過因爲最終還是沒能避免使用骊珠，所以導緻他的選擇錯上加錯罷了。
第二天一早，衆人便整理好行裝，離開了王家。王家老祖親自相送，一直将衆人送出嵊州城，就好像什麽都不知道一般。
正如他昨日所說，王家确實派出了不少人跟着，一共十一個，都是歸元境中期境界，雖然不算什麽高手，特别是對于九嶷山來說，但确實是王家能夠最大程度的幫助了。
這也就印證了李明月昨晚的猜測，真要對付九嶷山，這王家會比任何人都要賣力，這是極力的撇清跟九嶷山的關系。
李明月依舊自己驅趕馬車，王素和拓跋羽衣還是坐在馬車裏，拉車的還是那頭黑豹，至于那隻小鬼，不像之前那樣倒挂在馬車底下，而是藏在大地之中，應該是懼怕天劍山這些強者。
出城之後，拓跋羽衣走出了馬車，在李明月身邊坐下，笑着問道：“昨晚你找她做什麽？”
李明月一愣，皺眉道：“你看到了？”
拓跋羽衣點了點頭，一副不懷好意的笑容。
李明月無奈道：“不是你想的那樣。”
拓跋羽衣笑着道：“我可什麽都沒想，而且你也不用給我解釋啊。”
李明月隻覺得一陣頭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