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月強制自己抛開所有雜念，盡量心平氣和，然後重新觀看“九問”。
九問共九章，第一章問天，第二章問地，第三章問生，第四章問死，第五章問情，第六章問怨，第七章問過去，第八章問将來，第九章問蒼生，各有九問，共計八十一問，劍招亦是，共計九招八十一式，比之太華九劍更加深奧複雜。
不過太華九劍既然是從九問演化而來，兩者之間還是有着共通之處，更确切的說太華九劍注重的是“形”，而九問注重的則是“意”，形意結合，便是真正的九問。
也就是說，要學九問，還是避不開那九個問題。
李明月喃喃道：“天高幾何？其壽幾何？其寬幾何……”
外面的老馬夫笑着道：“公子，這些問題是沒有答案的。”
李明月一愣。
老馬夫接着道：“沒有答案，其實就是最好的答案。公子所見多高，便有多高，公子所走多寬，便有多寬。”
李明月先是皺起眉頭，之後又陷入思索，半晌後說道：“有道理。”
老馬夫則是笑着道：“老奴胡亂說的，對公子若有幫助自然最好，若是沒有幫助，公子爺不必在意。”
李明月笑着道：“以前還真沒瞧出來，你還真挺厲害的。”
老馬夫笑着道：“公子過獎了，老奴隻是不想公子深陷這等無聊的問題之中而已。”
李明月愕然，接着整個身心一震。
沒有答案的問題，真的能算得上是問題嗎？若深陷于毫無意義的問題之中，豈不就是浪費生命？
也就是說，九問劍不在問題本身，而是另有所指，因爲這些問題，似乎跟浩然氣并沒有太多聯系，可孟子生卻說過，要學九問，就得先理解浩然正氣，這就等于是九問劍的關鍵不在于那些問題，而在于浩然正氣。
天有多高，與我何幹，三尺劍爾，地有多厚，于我何幹，三尺劍爾，生死離别，愛恨恩怨，過去未來，萬物生靈，亦是三尺劍爾。這才是九問劍真正的劍意，敢問蒼天，敢問厚土，敢問萬事萬物……
這一瞬間，李明月豁然開朗。
當然，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将九問學會，卻是另一回事，就好比他知道什麽是浩然正氣，但要完全掌握浩然正氣，缺不容易，至少他現在就做不到，至少他現在還是回被許多事情所影響；而且這九問劍的劍意，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向聖人出劍和向蒼天出劍，完全不是一回事。
李明月将書籍合上，在心中默念太華九劍的招式，既然如今已經明白了九問劍和太華九劍的區别，那麽隻需要講太華九劍的“形”練到極緻，再慢慢加入九問的“意”，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李明月将太華九劍的九劍分别跟九問劍的九招對應上，然後便不再修行，也沒有嘗試将自己所理解的“意”加注在太華九劍之上，而是閉上雙眼，感受那所謂的萬獸譜。
随着李明月心念一動，在他身前頓時浮現出一副山河換卷，在那福山河畫卷之中，鳥獸無數，天上地下水中，奇形怪狀，有的龐大，有的細小，但不論大小，竟是都栩栩如生，光是看着，就覺得那些東西随時都可能沖出這幅山河畫卷圖一般。
一道白影飄了出來，就這麽懸浮在馬車之中，李明月身前。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骊珠跟李明月融合的緣故，這女人原本虛幻的身影，現如今明顯清晰了許多。
李明月直接問道：“前輩，這東西如何使用？”
鈴铛裏的女人直接道：“跟養劍差不多，需要先将其煉化，不過因爲那片葉子的緣故，倒是省去了這一環節，所以你隻需要找到一些禦獸法門，應該就能召喚出其中的獸靈，不過本尊還是得再提醒你一次，這東西對神魂損耗非常嚴重，以你的情況，頂多隻能使用兩次，第三次很可能會落得跟之前那家夥一樣的下場。”
李明月點了點頭，問道：“前輩有類似的術法嗎？”
鈴铛裏的女人直接回道：“沒有。”
李明月眉頭微皺，之前這女人叫他把這東西搶過來，他還以爲這女人有驅動着東西的法門，可沒想到竟然沒有，這不就是說，自己浪費了一張足以保命的葉子，卻換來了一件毫無用處的東西？
李明月直接道：“那這東西現在對我來說，豈不是毫無用處？”
鈴铛裏的女人點頭道：“最起碼目前來說，是這樣的。”
李明月隻覺得心中苦澀到了極緻，不過也隻是苦澀一笑，并沒有太多想法情緒，一切已成定局，要想發揮這萬獸譜的威力，就隻能花時間去找所謂的禦獸法門。
李明月将萬獸譜收回之後，将腦袋伸出馬車看了一眼，微微皺着眉頭。這一路走來，未免太過安靜了一些，按理來說，不應該這麽安靜才對。
他看了馬背上的江湖一眼，這家夥的氣息明顯比昨日強了不少，由此可見昨日那一戰，雖然讓他受了重傷，但也獲得了不小的好處。
任何事情都有兩面性，修行自然也是，扛過去了，就是機緣，扛不過去，萬劫不複。
感受到李明月的目光，江湖回頭問道：“怎麽了？”
李明月搖頭道：“沒事，就是覺得太安靜了，總覺得不踏實。”
江湖一愣，然後點頭道：“确實太平靜了一些。”
李明月問道：“距離素心城還有多遠？”
江湖回道：“不出意外，天黑之前應該能夠趕到。”
李明月點了點頭，接着道：“先不着急，前面找個地方停留一晚，明早再前往素心城。”
江湖一愣，有些不明白，所以問道：“這是爲何？”
李明月解釋道：“既然到現在都沒人，那想必都在素心城那邊等着了。”
江湖疑惑道：“我還是不明白，反正都得面對，早點晚點，有什麽區别？”
李明月并沒有隐瞞，繼續解釋道：“我想看看，王通的背後到底是誰，如今萬獸譜已經落到我的手中，如果王通背後真有人，此刻想必比我們還着急。”
江湖點了點頭，問道：“公子覺得會是誰？”
李明月搖頭道：“不知道，但可以肯定，不會是上柱國，也不會是真武山。”
江湖不解道：“何以見得？”
李明月說道：“因爲他們看到萬獸譜的時候，眼中隻有占有，而王通臨死之前，明顯有些驚恐，很顯然他應該是被背後之人當做棋子坑了，但他最後卻沒有将眼神放在真武山或是上柱國府。”
江湖愕然道：“公子觀察得還真是細緻入微。”
李明月苦笑道：“沒辦法，從我離開清源山開始，就總有人想要殺我，自然得多長個心眼。”
江湖疑惑道：“可對方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呢？難道真的是想借着萬獸譜出掉公子？”
他自己搖頭道：“我覺得不大可能，萬獸譜雖然厲害，但要想憑着一張萬獸譜就想殺了公子，未免有些異想天開了，畢竟公子身上有着陳老神仙留下的底蘊，除非背後之刃不知道。”
李明月一愣，然後說道：“能夠拿出萬獸譜，自然不可能不知道，或許對方的目的，就是爲了試探出我身上到底還有多少底蘊。”
江湖點頭道：“如此，倒是極有可能。”
他接着笑道：“可惜對方這次算是偷雞不成蝕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不僅損失了一名歸元境強者，連萬獸譜也被公子收入囊中，背後之人此刻說不定正躲在哪裏哭呢。”
李明月心中越發苦澀，因爲隻有他自己清楚，這一次他到底付出了怎樣的代價，不過他并沒有要跟江湖解釋的意思，而是說道：“所以我才說背後之人此刻肯定比我們還着急。”
說完這句話，他便陷入思索，因爲他突然想到了另一種可能。
對方或許并不是要試探自己身上有多少底蘊，當然也不是想借着萬獸譜來斬殺自己，而是像用萬獸譜來消耗自己身上的底蘊。
當然，這隻是李明月的猜測，具體是不是，還得需要時間來證明，而且用不着太長時間，如果三天之内，背後之人依舊沒有露面，那就能證明自己的猜測是正确的，如果背後之人忍不住出手，那很可能就隻是爲了試探自己身上的底蘊。
如果是後者自然最好，至少可以知道對方到底是誰，可若是前者，情況就比較麻煩，因爲對方既然有第一次，自然就會有第二次，既然能夠拿出一張萬獸譜，說不定就還有什麽百妖譜，千魔圖之類的，那自己身上的底蘊，真有可能被對方完全消耗掉，屆時對方再出手，就可以輕易将自己鎮殺。
突然之間，李明月心情沉重不少。
随着馬車不斷前行，沒多久就進入了一座小城，然後按照李明月的說法，衆人在城中停留了一天，依舊沒有遇上什麽阻攔，而且整個城中也并沒有任何異樣，但不論是李明月還是江湖，都不敢有半點松懈。
越是平靜，暴風雨降臨的可能性就越大。
第二天一早，李明月等人繼續北上，用了一個早上，趕到素心城。
還沒進城，就能清晰感受到城中異樣的氣氛，那感覺就好像整個城中的人，都知道李明月會到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