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梅收回眼神,發現李明月也在看着後面那個家夥,便說道:“公子既然已經做了決定,爲何還要讓他跟着,奴婢有些不能理解。”
李明月一愣,問道:“有什麽不能理解?”
冬梅道:“公子既然已經答應将那東西給他,就說明在公子看來,他已經具備了資格,那公子何不直接将那東西交給他,何苦讓他繼續跟着受罪?若是公子還想考驗他,那又何必告訴他到了思崖書院就給他?這樣他就有了答案,知道隻要到了思崖書院,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所以哪怕受再多苦也能堅持,豈不是失去了考驗的原本意義?”
李明月笑着道:“我确實覺得他已經具備了資格,但要想得到一件東西,光憑這是不夠的。”
冬梅一愣。
李明月接着道:“以前陳道陵說過,一個人如果想要一件東西,除了講求緣分,還看命,現如今他隻是具備了資格,有沒有命擁有,卻很難說,所以我才說到了思崖書院再給他,我們這一路本就危險重重,像他這樣的人,瞬間就可能灰飛煙滅,可若是到了思崖書院他還能活着,那就證明這東西本就該是他的,誰也不能阻擋和拒絕。”
冬梅有些愕然,半晌後點頭道:“奴婢明白了。”
李明月微微一笑。
冬梅接着道:“他雖然具備了資格,達到了擁有這東西的要求,但在觀雲城這麽多年卻沒有得到,公子又不知道那位老前輩的想法和心思,所以才會用這個方法來做選擇,除了證明他确實就是那個擁有足夠資格的人,也是……”
她沒有往下說。
李明月便替她接着說道:“也是爲了可以過去我心裏的那道坎,以求可以問心無愧,不論是對那位老前輩,還是對我自己,亦或是對他。”
冬梅點了點頭,歉然道:“是奴婢愚笨了。”
李明月說道:“沒事,我本就是這麽想的,你能看出來,隻能說明你确實是……是個體己人。”
冬梅一愣,然後說道:“能看懂公子的想法,是奴婢的榮幸。”
李明月突然說了一句讓冬梅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的話:“傭人,士人,君子,賢人,聖人,何其難也。”
冬梅不解道:“這是什麽意思?”
李明月搖頭道:“沒什麽,勉強算是儒家對人的一種定位吧,或者可以理解爲一種爲人的境界。”
冬梅說道:“那公子至少也是君子。”
李明月笑着道:“‘所謂君子者,言必忠信而心不怨,仁義在身而色無伐,思慮通明而辭不專;笃行信道,自強不息,悠然若将可越而終不可及者。此則君子也。’你家公子我,還差遠哩。”
冬梅皺眉道:“這是公子在書上看到的?”
李明月點頭道:“嗯。”
他補充道:“說得真好啊!”
冬梅思索了一會,說道:“但奴婢還是覺得公子其實已經是君子了,最起碼公子說的這些,公子其實都具備了的。”
李明月隻是微微一笑,沒有再跟冬梅解釋什麽的意思,而是在思索着儒家至聖先師們留下的傳世經典,然後再根據自己現如今情況去定位,也算是“吾日三省吾身”了。
而随着時間一天天過去,那隻小鬼已經漸漸有了好轉的迹象,再加上最近道家都很有默契的選擇沉默下去,讓李明月整個人都放松不少,在路過一個小鎮的時候,李明月看到家家張燈結彩,便開口問道:“距離思崖書院還有多遠?”
冬梅回道:“差不多還有半個月時間,應該就能抵達。”
李明月點了點頭,說道:“找個地方停留一晚,過一個年吧,這段時間光顧着趕路,也沒好好休息一下,更沒好好吃一頓飽飯。”
冬梅一愣,應該是沒想到李明月這樣一個山上修士,仙人弟子,竟然也會跟山下百姓一樣,想着過年。
不過她也沒有多說什麽,将李明月意思傳達給夏竹,夏竹便在小鎮上找了個客棧住下,安排好一切之後,拿出地圖觀看,确定他們所在的位置和附近都有哪些勢力。
看到馬車終于停下,在後面跟着的趙甯大口喘息,然後直接一屁股坐在街道上,用拳頭敲打着雙腿。
這一路走來,對他來說,簡直就是要命,不過随着時間持續,現如今倒是要好受了許多,哪怕是跟着馬車走上一天,咬咬牙倒也能夠堅持下來。
休息得差不多之後,他便站起身來,然後考慮着今晚怎麽度過。
李明月說過,這一路上吃的住的,都得他自己解決,所以這一路他不僅需要辛苦趕路,很多時候甚至連覺都不能睡,更别說能夠吃飽喝足。一開始身上倒是還有幾個銅闆,可如今走了這麽遠,銅闆早就花完,兜裏是真的一個子都不剩了。
先前趕路還不覺得,此刻才發現腹中已經空空如也,真說起來,他已經好幾天都沒進食了,上一次進食,還是三天前吃了幾顆野果,若是再不想辦法吃點東西,别說跟着李明月到達思崖書院,明天早上能不能醒來都不知道。
于是他看了李明月等人所住的客棧一眼,記下位置之後,托着又累又餓的身軀,沿着街道前行。
睡覺好解決,随便找個地方就能應付,什麽寒風刺骨,什麽風刀霜劍,真困了,其實都不算啥,可食物不一樣,他畢竟隻是個普通人,不吃不喝,憑着毅力堅持個幾天沒事,可若真不吃不喝,鐵打的身子也扛不住。
以前在觀雲城的時候,他倒是有些謀生的手段,比如給城裏那些人寫幾幅字,修理一些家具啥的,雖不能讓他大魚大肉,但吃飽總沒問題,所以他決定在這小鎮中嘗試一下,畢竟鵝正好趕上過年,就算沒有東西給他修,寫幾幅對聯換點吃的,總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他很快找到了一個相對熱鬧的地方,應該是個市集,正好就有人鋪着攤子,售賣燈籠香燭,對聯門神,且人數不少。
他現在别說跟這些人一樣鋪開攤子搶生意,連一支筆都拿不出來,于是便找了個生意慘淡的家夥,走了上去。
那是個年紀不大的中年漢子,身材消瘦,應該是生意過于慘淡,此刻有些昏昏欲睡,聽到腳步聲之後,頓時擡起頭來,隻是還沒開口,就看到來的竟然是一個乞丐,不由得皺起眉頭,然後揮手道:“一邊去一邊去,大爺自己都快喝西北風了,哪有閑錢救濟你這臭要飯的。”
趙甯笑着道:“這位大哥誤會了,在下并非是來乞讨的,而是來找大哥合作的。”
這男人應該也覺得有趣,打量着眼前這人,皺眉道:“我跟你一個要飯的有什麽好合作的?”
趙甯笑着道:“别人都有生意,大哥卻沒有,若是跟在下合作,在下保證大哥的生意比他們都好。”
這漢子看了周圍那些人一眼,當看到别人都有客人,都在笑呵呵的掙錢,他卻隻能在這裏吹着冷風,心中不由得有些憤恨,所以直接問道:“我憑什麽相信你?”
趙甯笑着道:“大哥在這了站着也是站着,何不相信在下一次,就算不成,也沒有損失,可若是真能掙錢,對大哥來說,可不就是好事?”
這漢子皺眉思索,重新打量着眼前這年輕人,問道:“你有什麽辦法?”
趙甯指了指攤子上的燈籠一眼,說道:“我能讓它轉起來,同時呈現出不同的畫面。”
漢子一聽,覺得有些意思,不過還是有些懷疑的問道:“真的?”
趙甯點頭道:“若是不行,大哥隻管叫人打我一頓。”
漢子借着問道:“轉起來就能有客人?”
趙甯點頭道:“這裏孩子很多,其實不僅是孩子,就算是大人們,也都喜歡新奇的事物,到時候自然不愁沒人買。”
漢子再問:“你有什麽要求?”
趙甯指了指旁邊一家酒樓,說道:“大哥将所有東西賣出去之後,請我吃一頓就行。”
漢子看向那家酒樓,皺眉道:“就這麽簡單?”
趙甯點頭道:“就這麽簡單。”
漢子便點頭道:“好,可若是不行,我也不會叫人打你,但你趕緊離開,别耽誤我做生意。”
趙甯點頭應下,同時伸手,示意對方将燈籠給他。
漢子便抱着試試的心态,反正不行也就損失一個燈籠,幾個銅闆而已。
趙甯接過燈籠之後,然後自懷中取出一些物件,都是一些工具,然後開始對着那隻燈籠鼓搗,半天之後,他問道:“有筆嗎?”
漢子拿出一直毛筆,遞給趙甯。
趙甯接過筆之後,開始在燈籠上小心翼翼的勾畫,很快燈籠上便出現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線條,等燈籠上都布滿了線條之後,趙甯将筆還給對方,然後一隻手提着燈籠,一隻手在燈籠頂端輕輕一按,整個燈籠竟是真的旋轉起來,燈籠上那些奇怪的線條随着燈籠的旋轉,開始出現一幅幅畫面,栩栩如生。
漢子張大嘴巴,滿臉震撼。
這何止是巧奪天工,簡直就是仙人手段。
趙甯擡頭看了柱子上用來招攬生意的燈籠一眼,墊着腳将其取下,然後将手中的燈籠挂上去。
随着這燈籠換上,頓時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無數人開始向着這邊聚集,瞬間就将這攤子圍得水洩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