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雲城之所以會坐落在這群山之間,傳聞是千年之前有位聖人途徑此地,在此創立了一個學派,稱之鬼谷,也有叫縱橫派的,不少人慕名而來,在此駐足,隻爲得到那位鬼谷先生的無上無上絕學,漸漸的荒山變成了城鎮。隻不過随着鬼谷派沒落,鬼谷之名漸漸被淡忘,城鎮也變成了如今的觀雲城。
不過李明月等人一直進入觀雲城,白勳山也沒有出面阻攔。李明月覺得應該是因爲君霞山的事情,讓白勳山這邊不敢輕舉妄動,畢竟相對于君霞山,白勳山确實比之不足,連君霞山都落得那般凄慘下場,白勳山如果出面,豈非隻會比君霞山更慘?
衆人進城之後,李明月從馬車裏走下來,雖說他如今依舊有傷在身,但情況比起之前确實已經好了很多,最起碼不需要冬梅寸步不移的守護着。
冬梅跟在李明月身後,夏竹等人也拉着馬跟着。
冬梅雙目觀察着四周的情況,問道:“公子,要不要先找個地方住下?”
李明月遲疑了一下,點頭道:“夏竹跟秋菊去安排吧,我們去看看能不能将春蘭的琴修複,如果不出意外,修複怕是要花費不少時間,除此之外,還得找個地方換一些銀錢。”
之後秋菊和夏竹去安排住處,那老馬夫自然拉着馬車跟着,所以六人就此分開,一邊三人。
經過打聽,李明月三人總算是打聽到了一位宗師級的匠人,便在那人的帶領下,穿過一條又一條的街道。
帶路的漢子是個樸實人,祖輩在城中有一些産業,如今是吃着祖輩留下來的繼續,所以過得還算閑适,鋪子請了個夥計看着,所以一聽到李明月的要求,便欣然應下。
走在前面的漢子笑着道:“這位老先生脾氣有些古怪,之前找他的人也不少,但他都沒答應,倒不是因爲給的錢不夠,而是還沒進門,就已經被拒絕了,所以三位待會得恭敬一些,至于能不能讓這位老先生出手,就看三位的雲氣了。”
李明月微微皺眉,說道:“多謝大哥提醒,我們會注意分寸的。”
這漢子點了點頭,不再說話,領着三人來到一個院子前,說道:“好了,那位老先生就在裏面,我就不進去了。”
李明月看着冬梅,冬梅便取出一些銀錢,遞給這漢子。
漢子急忙拒絕道:“舉手之勞,萬萬不敢受公子的财物。”
李明月笑着道:“禮尚往來,不僅浪費了大哥的時間,還讓大哥出力,這是應該的,也是我們的心意,還望大哥不要推辭才是,否則裏面這位老先生,怕是就不見我們了。”
這漢子一愣,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說,便隻能将銀錢接下,然後告辭離開。
這漢子離開之後,李明月看着前面的院子。
院子不大,院牆也不高,以他的身高,能夠看到院子中的情況。
院門是兩扇木門,似乎已經很久沒修了,在門上還有不少蟲洞,門框上貼着兩幅對聯,本該鮮紅的宣紙也變成了白色,但墨迹依舊清晰,能夠看出那些字中的精氣神猶在,筆走龍蛇。
整個建築給人的感覺很一般,至少在這座城中,實在算不上什麽富貴門庭。
李明月呼出一口氣,然後走到門前,輕輕扣響門環。
第一次沒什麽動靜,李明月微微皺眉,又扣了一次,春蘭冬梅則是站在原地。
沒一會,房門被打開,開門的是個穿着棉襖的小丫頭,紮着兩個羊角辮。
小丫頭将們打開之後,沒有問李明月找誰,也沒有等李明月說話,直接道:“進來吧。”
李明月回頭道:“你們在外面等着。”
冬梅春蘭都皺着眉頭,不過還是點頭應下。
李明月走入院子後,小丫頭看了冬梅春蘭一眼,然後便将院門關上,轉身給李明月帶路。
院子中用石闆鋪了一條路,一直通往一棟屋子,在屋子前的房檐下,擺放着各種奇奇怪怪的東西。
小丫頭将李明月帶到屋子前停下腳步,對着李明月道:“進去吧。”
李明月對小丫頭行禮感謝,然後走入屋子。
屋子中光想很明亮,跟外面幾乎沒什麽區别,李明月不由得擡頭看了一眼,才發現整個屋頂,竟然都被挖空,以一種鬼斧神工一般的手段建造,既不影響光線的照射,也能遮風擋雨。
這等建造,堪稱絕妙,是李明月之前所沒有見過的。
在屋子中,一個老人此刻正埋頭研究一件物品,雪白的眉頭時而皺起,時而舒展。
李明月行禮道:“晚輩見過老先生。”
老人并沒有擡頭,而是問道:“老夫可以幫你修複那把古琴,不過先說好,可不是老夫怕你,所以修複古琴需要多少錢,一個子都不能少,而且材料需你自己去找。”
李明月愕然,這話怎聽都覺得有些奇怪,不過他還是點頭道:“這是自然。多謝先生!”
老人揮了揮手,說道:“琴留下,然後在外面等着,具體需要什麽,待我看過之後,會告訴你。”
李明月點頭退出,然後讓春蘭拿出古琴,交到那小丫頭手中,然後在外面等候。
天際昏昏沉沉的,看起來像是又要下雪。這場雪之後,應該就不會再有了,畢竟這場雪之後,也差不多要入冬了。不過老天爺的脾氣誰也不敢猜測,大春天下雪的情況也不是沒有過。
沒多久,開始又雪花飄落。
海州的雪其實不算大,李明月等人之前也遇上過幾次,一會停一會下的,所以往往還沒來得及堆積,就已經融化。
冬梅還是撐了一把油紙傘,爲李明月遮擋,李明月沒有拒絕,畢竟他現在的身體,确實不宜沾染雪水。
差不多有半個時辰左右,那紮着羊角辮的小丫頭打開院門,拿出一封書信遞給三人,說道:“需要的東西我爺爺都寫在上面了,你們什麽時候湊齊,我爺爺就什麽時候修複古琴。”
李明月接過書信,感謝之後轉身離開。
小丫頭轉身走回的時候,發現自家爺爺已經走出屋子,此刻就站在屋子之前,不由得輕輕皺起眉頭。
老人問道:“走了?”
小丫頭點了點頭。
老人歎息一聲,嘀咕道:“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
小丫頭不解道:“怎麽了?”
老人搖頭道:“沒什麽。”
他接着又道:“不過似乎也沒傳聞中那麽可怕嘛,怎麽看都像是儒家的謙謙君子啊。”
小丫頭問道:“爺爺認得他?”
老人沒有回答,而是看着小丫頭,心中苦澀。
每次看到這個小丫頭,他都覺得心中苦澀。
他們墨家有着規定,所有的手段都傳男不傳女,他原本到是也有個兒子,可惜還沒來得及接過他的技藝,就已經魂歸地府,隻留下了這麽個孫女。
他已經老得不行,還有幾年的光陰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孫女又還太小,肯定是等不到下一代了,所以這一身技藝,怕是就要斷送在他手中。
他也想過找個徒弟,不僅可以将技藝傳承下去,還能在他死後照顧這個閨女,奈何這東西真不是什麽人都能學的,也需要天賦,而且墨家祖師爺有過教會,墨家技藝傳承,人品是第一,決不能落于作奸犯科之輩,絕不授爲非作歹之徒。
所傳之人,必是君子,必是仁義之士,若非如此,他也不至于獨自一人支撐到現在。
君子仁人不是沒有,但卻沒有繼承墨家絕學的天賦,有天賦自然也有,卻不具備君子仁心。千年前那場“罷黜百家”的事件,如今墨家可以說人丁凋零到了極緻,又加上對于傳人的苛刻選擇,現如今他們這一派,風中殘燭,日薄西山了。
一想到這些,老人不免緬懷千年之前墨家盛況,那個時候的墨家,與道家儒家,共稱人間三顆璀璨明星,儒家聖人甚至曾有過這樣的說法,“天下之言,不歸道,則歸墨。”由此可見,那時候的墨家是何等的風光無限。
老人緬懷一統,收回思緒,說道:“實在不行,就隻能違背祖師爺訓示了,就算真成爲罪人,也總比丢了祖師爺的技藝好啊。”
小丫頭不解道:“爺爺,你今天怎麽了?”
老人搖了搖頭,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冊子,遞給小丫頭道:“下次如果是那個李明月親自來,就把這東西交給他。”
小姑娘接過冊子,有些不解。
老人卻沒有再多說什麽,轉身走回屋子中,小姑娘看着手中的冊子,愣愣出神。
李明月三人離開這邊不久,雪就開始停了,冬梅收了油紙傘,問道:“公子,先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吧。”
李明月看了手中的書信一眼,點頭道:“好,反正今日肯定是無法将這些東西湊齊的,就先熟悉下這觀雲城,之後行動也方便一些。”
三人便向着一家酒樓走去,隻不過還沒走進酒樓,就有一人從酒樓中飛了出來,直直的撞向李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