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傾涵看了小和尚一眼，又看了李明月一眼，最後目光落在那位釣魚老人的身上，接着跑到這老人身邊坐下，雙眼盯着小和尚，低聲問道：“他真的是妖怪？”
老人一愣，伸手撫了撫鬥笠，搖頭道：“聽聞早年德祖院中的一株林檎樹長了一個大如鬥的瘤子。三年後，瘤子朽爛，德祖便将那瘤子皮剝開，其中有個孩子砰然而出，德祖将其收養。這孩子七歲才能說話，第一句便問，‘何人育我？複何姓名？’德祖指着院中林檎樹，并告訴他爲林木所生，遂取名爲梵，法号淨空。”
黃傾涵愕然道：“就是他？”
老人點了點頭，笑着問道：“所以你說是人是妖？”
黃傾涵搖頭道：“不知道。”
老人又問道：“那你覺得是人是妖，重要嗎？”
黃傾涵一愣，思索了一會，說道：“不重要，人有好壞，妖自然也有。”
她看着鬥笠老人，接着問道：“是不是？”
老人隻是微笑，沒有說話。
兩人的對話，李明月都能聽到，至于那小和尚有沒有聽到，不得而知。
四人休息一會之後，繼續啓程上路，要到鎬京，就得渡過這條江，雖然無船可渡，但這對四人來說，不算什麽難事，黃傾涵有馬，李明月雖然傷勢未愈，但禦劍渡江并無問題，至于淨空和王泉更不用說，以兩人的境界神通，将整條江搬走想必都不是難事。
不過衆人渡江的方式其實更加簡單，也不知道是不是爲了照顧李明月，當黃傾涵知道要渡江的時候，直接将一方鎮尺抛入江水之中，鎮尺遇上江水之後，瞬間變大，别說他們四人，就算再來四十人，也能站得下。
鎮尺之上，小和尚坐在前端，依舊誦讀者佛經，鎮尺後方，老人坐在鎮尺之上，抓着魚竿釣魚，将李明月和黃傾涵以及那匹馬留在中央。
李明月看了那小和尚一眼，然後走到老人身邊坐下，問道：“前輩，他是爲了黃傾涵來的？”
老人側頭看了李明月一眼，點頭道：“确切的說是爲了那方鎮尺而來，不過你放心，他不會強搶。”
李明月點了點頭，對于這兩人，李明月自然更信任這釣魚的老人，因爲這老人跟風景的關系，既然是風景讓自己來找的他，自然可以信任。
李明月又問道：“關于黃傾涵的事情，前輩可否解惑？”
老人微微思索了一下，說道：“也沒什麽不能說的，正如你所看到的那樣，着小丫頭造化通天，獲得了儒家文聖一脈的傳承，隻不過這傳承還不算完整，所以才會出現你之前所見的情況，也就是你所擔心的情況，這種情況确實會給這小丫頭造成一些傷害，畢竟那個時候出現的，并不是這小丫頭自身，而是那位儒家聖人。不過這種傷害無傷大雅，你也不用擔心，随着傳承的契合，這小丫頭會漸漸成爲另一個人，或者說是跟儒家那位聖人合二爲一。”
李明月愕然。
老人接着道：“儒家不信輪回往生，所以将這種稱之爲傳承。”
他用眼神看向前方的小和尚，說道：“那位呢，也是差不多的情況，隻不過說法不同，所以稱之爲佛陀轉世。當然，這種事情真要說清楚，根本說不清楚。”
李明月點頭道：“多謝前輩指教。”
老人繼續釣魚。
李明月也就不好繼續打擾，起身行了一禮，然後向着中間走去，繼續調養氣息，以求能在進入鎬京之前，将身體的情況完全恢複過來。無論他最終做出什麽決定，都必須保證自己能夠處在最好的狀态下。
現如今李明月整個人輕松了不少，不僅僅是因爲身邊有着兩位強者守護，還因爲鈴铛裏的女人說了，隻要有黃傾涵在，她就可以出手一次，且不用李明月去尋找什麽蘊含龍元的東西。
也就是說，現如今除了那張葉片，李明月又多了一份保障。
過了這條江之後，便算是離開了晉州地界，進入青州，也就是道教祖庭之一的龍虎山所在，隻不過李明月暫時不想跟龍虎山有什麽交集，确切的說是不敢。按照曹敬之的說法，這些道教祖庭之中，最難對付的便是龍虎山，因爲龍虎山有位大天師已經一隻腳踏入了半生層次，距離聖人也隻有一步之遙。
那種級别的人物有多可怕，李明月心知肚明，除非讓鈴铛裏的女人出手，否則他恐怕連踏上龍虎山的資格都沒有。
關鍵是就算是讓鈴铛裏的女人出手，也不一定能夠擺平龍虎山，畢竟龍虎山傳承數千年，除了那位踏入半聖的老天師，門中自然也是強者無數弄不好還有什麽強大的法寶或者陣法，能夠壓制住鈴铛裏的女人。
說到底，鈴铛裏的女人再強，李明月對她終究不是很了解，而她畢竟是妖，道家那些術法寶物，又正好是壓制妖邪的存在，不免讓李明月心中擔憂。
其實李明月之所以會有這種擔憂，來源于那位狐族女子。
那狐族女子跟鈴铛裏的女人一樣，都是妖，而且都已經幻化人形，但饒是如此，那女子不一樣被道家鎮壓了無數歲月？而鈴铛裏的女人，不一樣被鎮壓在這方小小的混沌鍾裏？
像龍虎山這樣的大宗門，拿出一兩件跟混沌鍾差不多的寶物，想必也不是沒有可能。
退一步說，就算鈴铛裏的女人真能夠憑着一己之力蕩平整個龍虎山，到了鎬京，他又找誰作爲依靠？
所以進入青州之後，李明月幾次查看地圖，就是像确定此行會不會經過龍虎山。
龍虎山不是天泉山，天泉山不敢出面對付自己，不見得龍虎山也是一樣，所以能不正面碰上，最好還是不要正面碰上。
此刻，衆人進入一座小縣城，現如今黃傾涵已經能夠自己行走，所以也從馬背上下來，被李明月拉着，走在那小和尚身後，王泉則是拉着馬走在最後。
進入一家酒樓之後，李明月又拿出那張地圖看了起來，王泉便笑着問道：“怎麽，害怕跟龍虎山碰上？”
李明月沒有因爲被對方看出心思而覺得尴尬，點了點頭。
老人笑着道：“不用看了，去鎬京最近的路就得經過龍虎山，若是繞路，就得多走至少半個月，當然，如果你要繞路，我自然沒關系，但我們淨空大法師，怕是要去一趟龍虎山吧？”
一身雪白袈裟的小和尚笑着點了點頭，然後說道：“不過貧僧去過龍虎山之後，會去找你們。”
李明月心中苦澀，說道：“那就走龍虎山吧。”
王泉一愣，有些吃驚道：“你就不怕龍虎山那些家夥找你麻煩？據我所知，龍虎山那位大天師，可是半生級别，就算是老夫，也不是他的對手，至少現在不是。”
他伸出兩隻手，空空如也，示意自己連把劍都沒有。
李明月說道：“怕。”
王泉更加不解了，就連那小和尚也将目光看向李明月。
李明月接着道：“我不想碰上，不代表我怕碰上，既然路在那裏，就沒有避開的道理，更何況是仇家。”
王泉笑着道：“這些道理，是陳道陵教給你的？”
李明月搖頭道：“不全是。”
王泉點頭道：“那就是風景那小王八蛋了。”
李明月還是搖頭道：“确切的說，是他和我師父。”
老人笑着道：“其實你也不用太過擔心，龍虎山那位老天師，遇上這位靈台山的佛陀轉世，就夠他忙的了，沒工夫搭理你，至于龍虎山其他那些人，不還有老夫嘛。”
李明月一愣，不由得看向那小和尚一眼。
這小和尚确實很厲害，李明月是親眼見過的，但沒想到這麽厲害，竟然能夠讓以爲已經半隻腳踏入半聖級别的大人物全力應對，那豈不是說這小和尚也是半聖強者？
小和尚笑着道：“隻是講講道理，不打架。貧僧是出家人，龍虎山也是出家人，若是也像其他人那樣好勇鬥狠，成何體統。”
王泉撇了撇嘴，說道：“有時候你們這些出家人說的話，就跟放屁一樣。”
小和尚尴尬一笑，說道：“如果龍虎山要打，小僧當然要還手，總不能站着給他們打不是。”
他接着補充道：“當然，若是他們要打李施主，也是不行的。”
王泉笑着道：“不愧是佛陀轉世，上道。”
小和尚尴尬道：“實在是小僧出門沒帶錢，這一路吃的住的，全是李施主掏錢，小僧多多少少也得表示一下。”
黃傾涵豎起一根大拇指。
小和尚又說道：“隻不過龍虎山那位老天師，怕是該頭疼了。”
王泉呵呵笑道：“老夫曆來擅長治頭疼。”
黃傾涵愕然道：“你還會治頭疼？”
小和尚笑着道：“把腦袋擰下來，就不疼了。”
黃傾涵一臉愕然，然後說道：“殘忍。他殘忍也就罷了，你一個出家人，怎麽能？”
小和尚笑着道：“我師父說了，出家人以慈悲爲懷，能一拳打死的，就不要用兩拳，因爲兩拳的痛苦肯定要比一拳多的，小僧一直覺得很有道理。望前輩的劍是出了名的快，所以想必是沒有痛苦的，又怎麽能叫殘忍呢？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李明月聽着，隻覺得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