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月微微皺眉，心想這老家夥難不成真要找他報仇？
老人直接道：“李仙師，能否聊聊？”
李明月遲疑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
大漠孤煙，卻隻有一家客棧，麻雀雖小，五髒俱全，應有盡有，隻是價格昂貴。
其實這裏雖然偏遠荒蕪，但平時并不少人，有些人是想進入妖土尋得寶物，畢竟妖土的東西，帶出來一樣，都是價值連城。也有人想進入妖土曆練，也有純粹想去看看妖土風光的人。
李明月和姓胡的太華宗強者相對而坐，黃傾涵等人則是在外面等候，除了那隻小鬼藏身于大地之中，剩下的四人一對三，誰也看誰不順眼。
姓胡的老人最先開口道：“之前在太華宗多有得罪，還請李仙師海涵，莫要放在心上。”
李明月微微皺眉。
什麽意思，這老家夥難道真要化幹戈爲玉帛？
不過這對李明月來說，不是什麽壞事，便道：“沒怎麽在乎。”
老人一愣，然後微微一笑，接着道：“我相信，我那弟子的死，跟李仙師并無關系，隻不過是被人當成了棋子，就叫我也沒能擺脫，這也是我離開太華宗的原因。”
李明月看着他，他覺得這老家夥在這裏等他，絕不隻是化幹戈爲玉帛那麽簡單。
老人接着道：“上次跟李仙師一戰，雖然保住了性命，但根基其實已經受損，當然，是我自作自受，并沒有要怪李仙師的意思，而且就算沒有李仙師那一劍，我也算是走到了修行的盡頭，很難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也好在上天垂憐，讓我遇上了這麽個弟子。”
說到這裏，他看向外面的邱玲，言語誠懇，表情真切，顯然是發自肺腑，而非謊言。
老人收回眼神，接着道：“邱玲這丫頭天賦不錯，而且性子也不錯，當然，這跟她的經曆有關。”
他看着李明月，繼續道：“在她心裏，一直将李仙師當成她的仇人，當人她必須要超越的存在，所以才能有如今的改變和進步，所以……”
李明月說道：“所以你就算知道真相，也沒有告訴她。”
老人點頭道：“她需要這份動力，至少現在需要，李仙師也是修行之人，自然知道修行的微妙之處。”
李明月接着道：“所以你擔心她一旦知道真相，就會茫然四顧，沒了方向？”
老人點了點頭，輕聲道：“我已經不可能再找到比她更合适的傳人了。”
李明月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可總有一天，她會知道真相，沉積得越久，對她的影響也就越大，你就不擔心到時候她道心崩碎，徹底斷了大道坦途？退一步說，就算她一輩子都不知道，如果她發現跟我的差距越來越大，豈不是會更加絕望？”
老人愕然，似乎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李明月接着道：“所以我覺得現在告訴她，其實對她來說，才是好事，才能讓她走得更遠。我并不是怕她把我當成仇人，事實上我并不在乎她把我當成仇人，因爲我的仇人實在太多。”
老人思索了一會，看向外面的邱玲，問道：“李仙師覺得她能走多遠？”
李明月一愣，搖頭道：“我可看不出來，這種事情，我才不會胡亂斷言，因爲一切皆有可能。”
老人點了點頭，笑着道：“李仙師不愧爲仙人弟子。”
李明月隻是淡淡一笑。
老人接着道：“還是先瞞着吧，至少武境之前。”
李明月還想說什麽，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說白了，這是他們自己的事情，師父跟徒弟之間的事情，他一個外人沒理由說什麽，更何況他李明月也無法斷定瞞着到底是好還是不好，正如他自己說的那般，一切皆有可能。
兩人一番交談，談不上載興而歸，也說不上敗興而回。
之後師徒兩便選擇北上，李明月帶着澹台芷蘭等人，繼續往東。
李明月其實不打算回清源山，也沒有要去鎬京或是那些道教祖庭的意思，而是想去趁着現在的機會，多走走看看，理順體内那口氣。
這是師父陳道陵給他争取來的時間，一點也浪費不得，最好是能在道家那些大天師們出手之前，到達儒家書院。
這個平靜的時間能持續多久，李明月不知道，所以他隻能走一步看一步，珍惜現在的每一刻安甯。
所以李明月不想走回頭路。
但那個蛟龍之屬的小丫頭要去清源山，帶着黃傾涵和澹台芷蘭也多有不便，所以進入唐國之後，李明月打算讓她們自行去清源山，他則是直接跨過晉州，進入青州，然後繼續往東。
不過這也隻是他現在的想法，至于到時候怎麽做，還是要要等進入唐國之後才知道，所以也就沒有将他的計劃說出來。
走走停停，差不多兩個月時間，進入天泉山地界，李明月最終還是放棄去天泉山的想法，雖說曹敬之說了，天泉山那位大天師已經被守墓人重傷，根基盡毀，但天泉山畢竟是道教祖庭之一，不可能隻有一位大天師坐鎮，就他如今神照境的淺薄修爲，在天泉山那些老怪物眼中，根本就不值一提。
再加上鈴铛裏的女人如今已經不能再出手，所以還是能躲則躲。
儒家那些聖人們都說了，大丈夫能屈能伸，打不過的時候，避其鋒芒，不丢人，若是明知道打不過還去送死，那就是莽夫了。
仇要報，前提是能報。
按照李明月最初的想法，其實是打算在回來的時候，去一趟天泉山的，可沒想到在陽炎殿就讓鈴铛裏的女人出手，如今已經沒了跟天泉山叫闆的能力，也就隻能着涼這件事放下，大不了以後再走一次就是了。
其實如今除了鈴铛裏的女人，李明月還有一個保障，那就是那名狐族女人送的葉子，按照這女人的說法，隻要注入真氣，她就會現身，保他性命無憂。對于這話，李明月是相信的，畢竟這女人當初脫困的時候，就去了一趟九嶷山，具體發生了什麽，李明月不知道，但這女人能夠活着離開九嶷山，就已經能夠證明一切。
要知道，這些道家的大佬們，對于邪魔外道，向來是趕盡殺絕的。
也就是說，就算他李明月現在踏上天泉山，就算面對整個天泉山的強者，他一樣可以活着離開，但李明月覺得這葉子不能這麽用。
李明月從小就窮，還跟着一個扣扣搜搜的師父，從小就知道怎麽物盡其用，從小就知道好鋼用在刀刃上的道理。
也正是因爲陽炎殿那次的變故，李明月才不敢輕易規劃什麽，畢竟未來會發生什麽，誰也說不清楚，特别是他李明月這種情況。
不過李明月還是打算進入兩國邊境的時候，去看看那位守墓人，無論生死，都得去看一看，畢竟這次離開，什麽時候才能回來，還能不能回來，李明月根本不知道。
有些恩情，得記着。
這一次，李明月并不像上次那樣，面對天泉山會生出畏懼之心，一來是已經走了一次，二來就算如今鈴铛裏的女人不能出手，但他依舊有着很大的保障。
他是不想用掉那片葉子，可若是天泉山非要跟他過不去，他也不在乎去一趟天泉山。
所以面對九嶷山那股敵意明顯的仙道威壓，李明月昂首挺胸，大步前行。
這一次，天泉山也沒有出面阻攔，就好像根本就不知道李明月經過。
而事實上，前後兩次，整個天泉山都清清楚楚，甚至有道家大佬用掌中世界關注着李明月的一舉一動，在李明月踏入天泉山地界的那一刻，一切就都完全的展現在了這些天泉山大佬的眼中。
隻不過天泉山不能出手，至少現在不能。
道家講究傳承，所以對他們來說，最大的便是傳承，除了自己這一脈的傳承之外，其他任何事情都不重要。
那個陳道陵飛升，轟動了整個人間界，也改變了整個人間界，甚至連上面那個世界也收到了影響。
而陳道陵的飛升，給道家帶來的最大影響，就是讓道家暫時斷了傳承。
事實上，不止是道家，所有有傳承的教派，都暫時斷了傳承，至于這個情況會持續多久，不是人間界的他們能夠決定的，而是要取決于上面那個世界。
所以對于整個人間界來說，現在的整個修行界，就像是突然陷入了黑暗，需要等待黎明的到來，而在黎明到來之前，他們不能輕易出手，否則就很容易成爲黑夜中的明燈，給自己這一脈帶來巨大的麻煩。
如今整個人間界看似平靜，實則是千年以來最混亂的時候，因爲一切都被那個叫陳道陵的家夥掐斷了。
除此之外，天泉山還要防着北方那位兵家聖人，因爲陳道陵飛升之前，走了不少地方，見了不少人，其中就包括這位數千年來，唯一武道入聖的兵家大宗師。
所以别說李明月隻是經過天泉山，就是踏上天泉山，在天泉山頂拉屎撒尿，天泉山也隻能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