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個字如同一塊巨大的石頭丢入了南湖中,驚起無數浪花,又如同一道平地驚雷,振聾發聩!
這一次的潛龍榜換榜,有謝南渡不意外,畢竟她是書院學子,又是實打實的天才,可爲何會有陳朝?要知道方外的潛龍榜,一直以來都是不将大梁的修士納入其中的,即便再如何了不起,再如何天才,方外都會将其排除在外,但這一次不同,方外修士這一次的潛龍榜換榜卻将陳朝算進去了,也就是說,很有可能從這一次開始,潛龍榜要變化了,大梁的修士以後或許都能上榜,隻要真有這個能力。
隻是此刻讓書院學子更有些疑惑的是爲何陳朝第一次登榜,就能高居第三,這說明什麽,是方外修士對他的捧殺,還是真正有着足夠多的重視?或者是說,陳朝當真當得起這潛龍榜第三?
潛龍榜,那可一直是年輕修士的風向标,是無數年輕天才争先想要踏足的榜單,毫無疑問,這份榜單對于年輕修士來說是無上的榮譽,陳朝這第一次上榜便被排在了第三,也着實讓人震撼。
尤其陳朝還是武夫,是山上修士最看不起的武夫。
說完這句話之後,院長已經悄然消失,魏序也緩步走出湖心小亭,随着衆人讓開道路,這位書生緩步離開。
陳朝背着謝南渡,站在湖畔,聽着魏序說完那番話之後,也有些失神,片刻後,才輕聲說道:“
第十啊。”
他說的自然是謝南渡的名次。
謝南渡輕聲道:“第三啊。”
陳朝嘿嘿一笑,說道:“也還行。”
“方外的修士裏還是有明白人,不都是蠢貨,你的日子估摸着越來越難過了。”謝南渡這麽聰明的一個人,對于這些局勢向來有着自己清晰的認知,如今方外的換榜将陳朝和謝南渡算進去,至少釋放了兩個信号,頭一個就是方外當真開始重視起來大梁朝了,重視的緣故可能是因爲陳朝表現得太過出色,但實際上還應該是大梁皇帝和妖帝的那一戰,讓整個方外都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大梁朝的頂尖武夫,是真的有可能跻身當世最強者之一的,既然如此,若是還不重視大梁朝的修士,那方外的修士們就真的無可救藥了。
至于第二個,爲何将陳朝擡得這麽高,除去陳朝本身的實力之外,也可能是在給陳朝挖坑,要知道這方外無數的年輕修士都對潛龍榜趨之如鹜,如今大梁朝的一個年輕武夫便能夠跻身前三,那麽定然會引來無數年輕修士不滿,那麽陳朝的日子注定不好過,也就和謝南渡說得差不多。
陳朝一臉無所謂,他身上的麻煩足夠多了,不差這點。
“走吧。”謝南渡有些累了,雖說陳朝身上的味道她覺得很舒服,但被這麽大庭廣衆之下看着,終究是不太好的事情。
陳朝點點頭,在衆目睽睽之下,他的确也有些不自在
。
隻是他這才往前走了幾步,便聽到湖畔響起一道聲音,“陳朝何德何能能跻身潛龍榜第三?!”
這是一道質問的聲音,但顯然質問的不是魏序,也不是方外的那些修士,而是在這邊的陳朝。
陳朝沒有理會,隻是繼續緩緩前行,并沒有理會。
隻是很快又有另外一道聲音傳出,“身爲院長關門弟子,怎可如此不……自重!”
那人原本想要說的話應該是更爲過分的,但顧忌了院長之後,這才換了個詞彙,這也就是院長走了,要不然當着院長的面,這些學子顯然不敢如此開口。
陳朝停下腳步。
謝南渡說道:“吵架很費時間。”
陳朝皺了皺眉。
謝南渡搖頭道:“打架不占理。”
陳朝輕聲道:“他們出言不遜在先,我動手在後,怎麽能說不占理?”
謝南渡沒說話。
但陳朝還是察覺到了謝南渡的意志,于是繼續前行。
陳朝的不聞不問,在很多學子看來,無非是這個年輕武夫不敢直面這些,心中對于自己能夠排到潛龍榜第三而有愧,所以才灰溜溜離開,但有些學子則是眼中有些失望,他們本來還是想要看看書院的這場大戲的。
謝南渡忽然說道:“想打就打吧。”
她不知道爲何又改變了想法。
陳朝卻是搖搖頭,說道:“算了,和他們較什麽勁?”
……
……
回到那座小院,聽到動靜的柳葉趕緊跑過來開門,但開門的一瞬間,便看到自家小
姐虛弱地靠在陳朝背上,便立馬怒道:“姓陳的,你對我家小姐做了什麽?”
陳朝懶得理會她,側身走進小院,将謝南渡在屋檐下放下,柳葉着急忙慌地問道:“小姐,你怎麽了?”
謝南渡虛弱地搖了搖頭,然後陳朝便遞過來一顆丹藥。
謝南渡此刻連舉手的力氣都沒了,也就隻能這麽看着,陳朝幹脆便将丹藥塞入謝南渡嘴裏,“我運轉氣機幫你消化藥力,會好受一些。”
謝南渡艱難開口道:“那你自己呢?”
陳朝沒有給出答案。
之後有了陳朝幫助謝南渡消化那顆丹藥的藥力,這位謝氏才女的臉色才變得沒那麽難看了,柳葉在一邊心急如焚,可也不敢多說什麽,隻是期間不知道皺了多少次眉頭。
一晃眼,天色漸晚。
陳朝臉色蒼白,讓柳葉端來爐子,生火之後,這才坐在面前,烤了烤火,陳朝這才疲憊說道:“要是以後的日子每天都這樣,我就情願躲在神都一輩子不出門了。”
謝南渡說道:“即便你躲在神都裏,打定主意一輩子不離開,你如今上了潛龍榜,不知道有多少年輕修士想要和你較量一番,到時候來了神都,說是公平一戰,你怎麽躲,你真躲了我大梁朝的臉還要不要了?”
陳朝反駁道:“你這麽說起來,大梁朝的臉就在我一個人身上了?”
謝南渡微笑不語。
陳朝很快便洩氣道:“你說得有道理,這些事情避不開,
我最好是讓他們找不到才好。”
謝南渡則是搖頭道:“躲不掉的。”
陳朝笑道:“那我就一狠心殺他幾個所謂的年輕天才,到時候我看誰敢在我面前做些什麽。”
謝南渡沒說話。
陳朝很快便想起城外的事情。
于是又是沉默。
謝南渡說道:“其實你不怕,說這些做什麽。”
陳朝幹笑一聲,“暖暖場。”
火光映照着這個謝氏才女的臉,她緩緩笑道:“讨我開心,倒也沒必要,你真想讨我開心,以後有機會去把那位妖帝宰了吧,要不然将那位觀主打一頓也行。”
陳朝摸着臉頰說道:“好多年啊。”
謝南渡笑道:“我反正也能活好多年。”
陳朝點點頭,“倒是這個道理。”
“聽說癡心觀的朝霞也很好看,是一絕,但很少有人看得到。”
謝南渡說道:“以後能不能去看一次?”
陳朝說道:“我帶你一起?”
謝南渡搖頭道:“我們一起。”
沒有那個帶字,意思也就是千差萬别。
陳朝笑了笑,說道:“這樣啊。”
陳朝忽然說道:“傷好之後,我就去劍氣山。”
謝南渡沒有攔着,隻是問道:“想到辦法了?”
“大将軍離開神都之前,曾經給了我一封信。”
陳朝看着謝南渡,說道:“不過也隻有一半的把握。”
謝南渡哦了一聲。
陳朝感慨道:“這位大将軍,當真讓人欽佩。”
“得了好就佩服?”謝南渡頓了頓,還是輕聲道:“的确讓人佩
服。”
陳朝輕聲道:“可惜認識這位大将軍晚了些。”
……
……
黃龍州,雲澤郡,煙霞縣,青瓦鎮。
取了一個類似于江南水鄉般名字的青瓦鎮其實沒有什麽風光,名字由來也不過是因爲鎮子上家家戶戶都用小鎮上一種特質的青泥燒制成瓦,以至于之後大梁朝定鼎天下之後,便以青瓦兩字作爲此地名稱,但實際上鎮子上既沒有什麽文人墨客,也沒有江南風光,一條可憐到幾乎算不上小溪的小溪還常常在夏冬兩季斷流,鎮子上的百姓也大多沒念過書,除去鎮子裏負有盛名的窯廠之外,其實也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東西。
此刻午後,一大幫吃過午飯的孩子從各自家門跑出,在鎮子上成群結隊跑鬧嬉戲,一片歡快的笑聲就這麽傳出來,讓人聽了也覺得快活,一個佝偻老頭,頭發花白地從長街盡頭緩慢走來,本來還在這邊奔跑打鬧的孩子看到這個老頭走了過來,但暫停了嬉戲,怕不小心撞上這個老頭,本來也是,老頭身形單薄,看着就如同秋風中的一株野草,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要倒下,他們這麽一撞,隻怕就徹底沒活路了。
其實鎮子不大,孩子們整天在鎮子上跑鬧,幾乎是鎮子上的人都熟得很,隻是看着這個老頭,隻覺得眼生。
隻有零星的幾個孩子知道,老頭其實的确是最近才來到這座小鎮的,聽鎮子上活得久的老人說,老頭其實
也不是外來人,是鎮子東邊那座破落院子的主人,隻是年輕時候早早父母雙亡,之後無牽無挂,也就出門闖蕩,隻是這一走,就是很多年,久到他們都不知道是多久了,反正和老頭同一個代的那些人,早就成了鎮子外後山的一座座黃土堆。
如今老頭回到小鎮,老人們說,這是落葉歸根咧。
孩子們目送着老頭走過,這才繼續之前暫停的遊戲。
佝偻老頭來到長街盡頭的小酒鋪子,遞出手裏的酒葫蘆,笑呵呵道:“來一壺。”
說完這句話,老頭又問道:“你娘親呢?”
小酒鋪今天不是那個風韻猶存的賣酒婦人,而是一個眼瞅着不過十一二歲的少女,少女接過酒葫蘆,這才輕聲道:“娘親今日身子不太舒服,我替她看天店。”
老頭笑着點點頭,說道:“冬天雖然是熬過去了,但這初春的日子也冷,得多穿衣服。”
少女點點頭,給老頭打酒的時候忽然說道:“前些日子娘親還在念叨呢,您這酒葫蘆用了很多年了吧,娘親說這裝些水都和酒沒兩樣,您根本用不着花酒錢了。”
老頭呵呵一笑,“不差這點,什麽都能騙,就是這張嘴啊,你騙它做啥?”
少女也隻是開個玩笑,被老頭這麽一說,也是點頭。
打好酒水之後,少女将酒葫蘆遞給老頭,然後說道:“還是兩枚。”
老頭從懷裏摸出一個尋常錢袋,拿出兩枚大梁通寶,然後又多拿了
幾枚,“明天我估摸着來不了,小閨女麻煩你一下,再給我送一壺過來?”
少女隻在老頭手心裏拿了兩枚大梁通寶,很快笑道:“鎮子不大,跑一趟用不了多久,明日估摸着娘親就能守鋪子了,要是娘親沒起來,我打烊之後給您送去?”
老頭笑着點頭,“不着急,不着急,什麽時候有空都行。”
說完這話,老頭擺擺手,就轉身佝偻着要離開這裏。
少女忽然問道:“鎮子上的老人說您也是鎮子上的人,不過早些年就出去闖蕩了,是真的嗎?”
老頭這才又緩緩轉身,看着少女,笑道:“是啊,出去走了一遭,一晃眼就老了,可還是一事無成,外頭不好混啊!”
仿佛是打開了話匣子,少女又很快問道:“沒娶妻生子嗎?”
老頭搖搖頭,“有個媳婦兒,走了很多年了,閨女也嫁人了。”
少女皺眉道:“那怎麽不讓閨女陪着回來,您老一個人孤苦伶仃的。”
老頭倒是很坦然,笑眯眯道:“小閨女你這就不懂了,嫁出去的閨女就是潑出去的水,哪裏還是自己的閨女,她自己有夫君有新家,再說了,我也不想她陪着,一個人多好。”
少女有些生氣道:“這多沒道理。”
老頭笑了笑,“天底下沒道理的事情多了去了。”
少女笑道:“不過您也别傷心,我有空的時候就來看看您,聊聊天也好,有個伴。”
老頭笑着點頭,沒有拒絕。
之後老
頭晃晃悠悠轉身,一路上一口酒一步路,鎮子不大,沒多久老頭便已經走到了鎮子東邊的小院子前,木門掉漆嚴重,實際上在他回來的時候,門上的鎖都早早鏽死了,之後他也沒重新換門,晚上也不見得鎖門,就這麽過吧。
走進院子,老人在院子裏躺椅上躺下,酒葫蘆就這麽放在一旁的桌上。
老頭眯着眼,仿佛在回味着自己的一生。
隻是不多時,一個紙鸢就這麽從院子外飄了進來,墜落到老人的身前。
老頭微微睜眼,便看到那邊院門外有個孩子在這裏緊張看着裏面。
老頭沒起身,隻是很快又眯着眼,不打算說什麽。
那個站在門口的孩子糾結了半天,最後輕輕敲了敲門,輕聲問道:“我能進來撿東西嗎?”
老頭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
孩子這才大着膽子走進之前這座久久沒人的院子裏。
看着不同于之前那般荒蕪,如今算得上幹淨的小院,孩子長舒一口氣,之前這院子裏常年沒人居住,院子裏到處都是雜草,後來不知道是誰傳出個說法,說是這院子裏鬧鬼,讓他們這幫孩子也就是敬而遠之了,本來即便如今這座院子重新有了主人,孩子都是不願意靠近的,但那紙鸢可是娘親親自給他做的,要是丢了,他得心疼死。
來到老頭身前,孩子蹑手蹑腳地撿起紙鸢,轉身就要走,但想了想,還是硬着頭皮轉身對老頭深深鞠躬,小聲道:
“謝謝。”
老頭這才緩緩睜開眼,看着孩子,笑道:“沒什麽。”
聽着這話,孩子忽然就心安了不少,也撞着膽子問了一個和之前酒鋪子少女一樣的問題。
老頭點點頭,“的确去過很多地方,最遠的時候,看過那座長城。”
聽着這話,孩子一下子就來了精神,希冀問道:“那你見過那位大将軍嗎?”
看着孩子期待的眼神,老頭搖搖頭,說道:“沒有。”
孩子眼裏一下子就滿是失望了。
老頭好奇問道:“怎麽,你認識那位大将軍?”
孩子搖搖頭,輕聲道:“怎麽可能,他可是大将軍,我怎麽可能認識他,隻是爹常說他是天底下最大的英雄,我也想見見他。”
老頭随意道:“哪裏是什麽大英雄,不過是個糟老頭子。”
孩子有些怒意,“大将軍爲咱們守着那座長城,怎麽能這麽說他?”
老頭有些錯愕,沒說話。
孩子也很快反應過來,紅着臉再次道歉。
老頭倒是不在意,說道:“天大的英雄都要老,他活這麽多年了,也是個老頭子了。”
孩子搖搖頭,還是不願意接受這種說法。
老頭也沒多糾結,隻是拿起酒葫蘆喝了一口,然後看着孩子直勾勾盯着自己手裏的酒葫蘆,便饒有興緻說道:“喝一口?”
孩子咽了口水,但還是搖頭。
爹爹不讓他喝酒,就連過年時候的米酒也不行。
老頭譏笑道:“怕什麽,想喝就喝一口,無非是挨頓打
,有什麽好怕的?”
被老頭這麽拿話一激,孩子一把拿過酒葫蘆,仰起頭就灌了一大口,不過很快便被嗆得滿臉通紅。
老頭哈哈大笑。
孩子看了他一眼,很快又賭氣般喝了一口,這次勉強咽下,隻是臉一下子也就紅了。
喝了酒,孩子的話匣子就打開了,問道:“你走這麽遠,看到過很多了不起的人吧?”
老頭反問道:“什麽人叫了不起?”
“就是那種能飛的?”
孩子也有些不确定。
老頭笑呵呵道:“那真見過不少。”
孩子立馬來了興趣,纏着老頭要讓他講故事。
老頭搖搖頭,“我的故事不好聽。”
孩子想了想,問道:“那你知道大将軍的故事嗎,我聽爹爹說,他也是咱們黃龍州的人咧。”
老頭這次點了點頭,然後緩緩開口說起那位大将軍的故事,不過他不是什麽講故事的好手,也就是平鋪直叙罷了,隻是說起那些故事到底還是壯闊無比,聽得孩子時不時便心生向往,老頭看着孩子笑道:“在那座長城很多年,後來想家了,他就回家喽。”
孩子吃驚道:“他不在那座長城上,那誰守啊?爹說那邊的妖族吃人的。”
老頭笑道:“這麽大一個大梁朝,難道找不出一個可以替代他的人?”
孩子點點頭,也認可老頭的說法,但還是很快問道:“可大将軍的家在哪兒,離咱們這裏近不,我能不能去找他?”
“倒是不遠,隻是你找他
做什麽?”
老頭喝了口酒,很淡然。
孩子說道:“看一看他是不是和爹說的那樣,有一丈高,然後對他說聲謝謝。”
“謝謝?”老頭挑眉道:“你謝他什麽?”
孩子理所當然道:“要不是他,咱們這些人會被那些妖怪吃掉的,當然要謝謝他。”
老頭搖頭道:“沒了他還有别人,你們不會被吃的。”
孩子還是倔強道:“可那座長城上是他啊!”
老頭沒說話,仿佛這句話讓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回。
過了很久。
老頭想了想,恍然道:“這樣啊。”
孩子繼續追問道:“那他到底在哪兒啊?”
老頭搖搖頭,輕聲道:“老喽,忘喽。”
孩子有些失望,但還是很滿足,畢竟今天是在這裏聽到了故事。
他擡起頭,眼看着天已經快黑了,這才說道:“我得回家了,不然爹爹會罵的。”
老頭點點頭,笑道:“但願你明天還能下床。”
已經喝過了酒,孩子也破罐子破摔,“反正都喝了,怕個卵!”
老頭豎起大拇指,“有志氣!”
孩子笑嘻嘻說道:“反正我長大要從軍的,要去那北邊長城上的,哪裏有不喝酒的?”
老頭潑冷水道:“會死人的。”
“我可不怕,他們都不怕死,我也不怕!”孩子揮舞着小拳頭,有些興奮。
老頭歎氣道:“他們怎麽不怕,隻是怕也得去,不過你不怕,你了不起。”
孩子嘿嘿一笑。
老頭想了想,說道:“送點東西給你?
”
孩子一怔,正要開口拒絕。
老頭搖搖頭,“不要拒絕,不是什麽好東西。”
然後老頭緩緩起身,走進屋子,等到出來的時候,手裏就拿着一把木刀,木刀算不上精美,甚至有些粗糙,遞給孩子之後,才說道:“我像你這般年紀的時候,也是整日想着從軍,可那會兒年紀小,我就自己給自己做了把刀,每天看着刀,就好像自己才是這天底下最了不起的人啊。”
孩子接過木刀,愛不釋手,想了想,他遞出手裏的紙鸢,說道:“那這個送你,算是回禮!”
老頭搖搖頭,歎氣道:“我老了,跑不動了。”
孩子卻斬釘截鐵道:“必須送給你,那樣咱們以後就是朋友了!”
老頭哦了一聲,接過紙鸢,笑道:“那我收下了。”
孩子高興地點點頭,說道:“我明天再來找你玩啊!”
老頭笑着點頭。
孩子這才高高興興轉身,跳着離開。
老頭笑着看着孩子離開,還不忘提醒這小家夥給他帶上門。
重新躺在躺椅上,老頭喃喃道:“年輕多好啊。”
拿過一旁的酒葫蘆,老頭喝完最後一口,天上已經有月亮了,月光灑落了一地,正好在老頭身上。
老頭把紙鸢放在懷裏,微微眯眼,輕聲笑道:“老夫這一生,不算是白來過了。”
随着他說話,眼前不知道爲何,忽然有道身影出現,那正是少年時候的自己,他在那邊看着老頭,忽然開口問道:“你後
悔嗎?”
這位一生百戰,爲人族在北方鎮守了無數年的大将軍,笑着搖頭道:“怎麽會?”
“那你快樂嗎?”
聽着這個問題,大将軍笑道:“當然啊。”
于是少年時候的自己便點點頭,滿意道:“那我真了不起啊!”
大将軍也笑道:“你可沒有什麽了不起的,我才了不起。”
少年哼了一聲,自顧自走遠。
大将軍看着他的背影,呢喃道:“大梁,再見啊。”
……
……
又是午後光景,提着一壺酒的少女小跑來到門前,今天娘親守鋪子,她急忙把酒給老頭帶來,來到門前,她本想推門而入的,但伸手的一瞬間,她頓了頓,最後還是變成了敲門。
很輕。
她好像怕吵到裏面的老人。
少女輕聲喊道:“您在裏面嗎?”
等了很久,沒有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