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院長這樣的人物身側多待哪怕一天,隻怕都會讓很多人受用無窮一生。
魏序看着陳朝,忽然說道:“從那日在湖畔之後,你是否對我便一直心存芥蒂。”
當初武試,湖畔一戰,陳朝本來有機會斬殺這那位宋長溪,但在最後出手之前,魏序将他攔住了,讓他并沒有在最開始便能斬殺宋長溪,雖然最後魏序隻是讓這位年輕人自己去選,考慮利弊,但兩人之間,隻怕從那一刻開始,便不是太過友好了。
陳朝搖頭道:“當初是我自己去選的,和魏先生能有什麽關系?”
魏序笑而不語,對于這種話,他信不信都不重要。
陳朝看了他一眼,略微思索片刻,才認真說道:“當初的事情,其實是要感謝魏先生給了我思考的時間,要是我真不管不顧就這麽殺了那位道門天才,或許現在真是沒有什麽轉圜餘地了。”
聽着這話,魏序有些好奇地看了這個少年一眼,微笑道:“當真是在給自己想退路。”
陳朝沒有接茬,隻是也抛出了一個問題,“依着魏先生的想法,是否最後一定要和她争一争這書院院長之位?”
這個問題,石破天驚。
至少從來沒有任何人在魏序面前,當面對這位書生問過這個問題。
哪怕最近一段時間,神都裏議論聲不絕于耳,但是也想來不會有任何人會選擇在魏序面前,當着他的面問出這個問題。
魏序看着他,面無表情。
陳朝也沒說話。
大雪很快便落滿兩人的腦袋。
魏序說道:“其實現在很多人還在想另外一件事,那便是要不要在陛下返京之前殺了你。”
魏序平靜道:“有些事情陛下不去說,但不見得不去想,這座神都,多得是會揣摩陛下心思的人。”
當魏序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湖畔忽然便變得冷了起來。
陳朝詫異道:“難道魏先生一直以來便是在這裏特意等我的?”
魏序沒有說話,隻是這麽看着他。
對于這位書生,恐怕世間除去院長之外,再也沒有人知道他的心裏在想什麽。
陳朝沉默不語,隻是手已經緩緩放到了刀柄之上,誠然如同魏序所說,自己的死活,如今早就成爲很多人考慮的事情,尤其是當少數人确定神都之變隻是大梁皇帝的一個局之後,便更是在考慮陳朝的死活了。
要不要替大梁皇帝解決陳朝,以此獲得大梁皇帝香火情,這怎麽看,都是值得去思考的事情。
魏序身爲魏氏嫡子,有太多理由去做這件事了。
陳朝輕聲道:“這是書院。”
他在提醒魏序。
如今他尚且不知道魏序的想法,但是有些話,若是能打消他的念頭,那自然要說。
魏序沒說話,這時忽然擡頭,看向遠處,那邊小院門被推開,少女撐傘走出小院,就在門那邊看着魏序。
魏序看着自己這位小師妹,神情複雜。
兩人曾經有過共同認知,就是不管兩人是什麽想法,但隻要兩人在書院,便是師兄妹,便是同窗。
但現在,好像因爲現在這個少年,這種約定,也變得岌岌可危。
這兩人,一人是謝氏寄予厚望的才女,另外一個人,則是魏氏培養多年的嫡子,又同是院長的學生,謝魏之争,書院之争,一個都逃不了。
魏序收回視線,沒有說話,隻是繼續看向陳朝。
片刻後,他這才微笑道:“我也知道這是書院。”
在書院這麽多年,他哪裏不知道這是書院。
但說是這麽說,他還是朝着陳朝走了過去。
他往前走一步,那邊小院前,撐傘的少女便朝着前面走一步,不多不少。
兩相對峙。
魏序不管不顧,一直走到陳朝一丈之前。
一柄飛劍,已經懸停到了少女身前,在風雪之中,微微顫鳴,似乎是在警告魏序。
魏序忽然止住腳步,微笑道:“小師妹,真不相信我這個做師兄的?”
撐傘的少女輕聲道:“師兄要做什麽,我是攔不下師兄的。”
魏序呵呵一笑,正要說話,少女身側的那柄飛劍忽然迸發出一聲劍鳴,驟然前掠,刺破風雪朝着魏序而去,謝南渡臉色微變,看到眼前這一幕,也有些意外。
因爲這柄飛劍雖然是自己的,但是此刻的飛劍前掠,她還是有些吃驚。
因爲那并非是她的意願。
魏序看着飛劍襲殺而來,臉色微變,但倒也沒有去躲,而是卷起衣袖,将那柄飛劍收了進去,飛劍在他的袖間地迸發出無數劍氣,但始終還是沒能掙脫出去,不過魏序在片刻之後,便主動放任這柄飛劍離開,然後低頭去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袖,有些破碎。
謝南渡心念一起,收回飛劍。
遠處忽然響起一道聲音。
“魏序,這麽多年不見,你還是這般無趣啊。”
魏序順着聲音看去,遠處的湖畔,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出現了一道身影。
那人青衫懸劍,立在湖畔,顯得很随意。
那人看了魏序一眼,然後又看向那邊的撐傘的少女,臉上多了好些笑容,“想來這便是小師妹了,老師果然眼光不差,小師妹這才練劍多久,這柄飛劍便和小師妹心意相通了,師兄暫時借劍,一時間竟然都沒能完全掌控。”
此刻的謝南渡哪裏想不到來人是誰,很快便行禮說道:“見過柳師兄。”
自從他開始練劍之後,可以說全然是眼前這位男子一直在劍道上爲她解答疑難。
魏序也知道來人是誰,但卻沒有說話,雖然在謝南渡練劍之初,他曾給他寫過信,但不意味着他和對方的關系就不錯。
柳半壁又把目光投向陳朝,隻是看了一眼之後便很快移開。
最後他的目光還是落在魏序身上,對這位神都最出名的魏序,柳半壁啧啧道:“魏序,沒想到你這麽無趣的人,有朝一日也能達到如此境界。”
他又說了一遍無趣這個詞。
言語之間,倒是沒有太多情緒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