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陳朝在神都,身處旋渦中心,而院長又是一心想要遠離這些争鬥,所以根本不想摻和進來,天知道這些日子,這神都有多少人在試探這位院長,想要将他拖進這旋渦之中,但毫無疑問,這些人都沒有成功。
陳朝和他們有什麽不同?
謝南渡在問陳朝。
陳朝說道:“又不是要院長做些什麽,隻是想和他見一面,問些問題。”
謝南渡沉默地看着陳朝,沒有回答,但從她的眼睛裏,陳朝看得到很多東西,明白了她的意思。
陳朝緩步朝着屋檐下走來,将頭上的雪花拍落,這才坐在謝南渡對面,說道:“既然見不到院長,那問你一些問題,也很合理?”
謝南渡挑了挑眉,自信說道:“很少有我都不知道的事情。”
陳朝歎了口氣,說道:“但這些問題我隻想問院長。”
“如果老師不想回答你的問題,那麽你即便找到他,他也不會告訴你想要的東西,所以你見不見他,沒有意義。”
謝南渡看着飄落的雪花說道:“書院的那些學子不是在事情發生之後才得到的消息。”
陳朝說道:“果然如此。”
翁泉到謝學士的府上,然後謝學士暴斃,再到學子們出現在謝學士府外,時間其實不算太長,但就是這點時間,消息便已經傳到書院,按理來說事情是不太可能的,尤其是當那些書院學子一來到那門前便知道謝學士已經死去這件事,更是離奇。
翁泉或許想不清楚這麽多東西,但他很清楚此刻他們需要陳朝。
“這會兒左衛的人應該在到處找你。”
謝南渡眯眼說道:“你讓翁泉他們去做這種事情,你卻好像什麽都沒有做,他們知道了之後,一定會覺得很奇怪,爲什麽?”
面對别人,陳朝會找很多理由來搪塞,但對面的人是謝南渡,所以陳朝很快便直接說道:“左衛是一枚棋子,我們再掀起什麽波浪,還是棋子,真正的大人物永遠在幕後看着我們,所以我想暫時抽離出來,到處看看,到底是誰在看着我們。”
謝學士的府上發生的事情,這明眼人一思考便知道是個圈套。
隻是下圈的人不可能是皇帝陛下和那位鎮守使大人,那到底是誰?
陳朝頭疼道:“我覺得有些累。”
謝南渡微笑道:“人心算計,本來就不容易。”
“那名單是誰給你的?”
謝南渡看向陳朝,微笑道:“就沒有想過那給你的人就是給你下圈套的人?換句話說,即便他不是最後的幕後指使,也很有可能是其中的重要人物。”
想起那位宰輔大人,陳朝搖搖頭,“有這麽簡單?”
謝南渡點頭道:“有些時候,在明面上的,看似簡單,實際上很複雜。”
陳朝認真想了想,搖搖頭道:“我總覺得不太可能。”
謝南渡沒有再說話,隻是拿起了自己手裏的書,這意思就是說不想再說了。
陳朝卻問道:“要不要吃紅薯?”
謝南渡看着陳朝,說道:“你這會兒烤出來的紅薯不見得好吃。”
聽着這話,陳朝有些不滿意,說道:“那我這會兒就該去謝學士府上跟人吵架?”
謝南渡笑道:“你不是很擅長這樣的事情嗎?”
這說的自然是陳朝之前在湖畔吵過的架,當時書院的學子們,沒有一個人是他的對手,隻是吵架陳朝當然不怕,他現在雖然很少再吵架,但吵架的本事卻還是沒有落下,隻是這這時候單純的吵架嗎?
不等陳朝,她便繼續說道:“隻是這會兒張夫子在那邊,說不定你吵不過他,也打不過他。”
張夫子在書院裏名聲不小,當然德高望重這樣的話就不必再說,最主要的還是他的境界,其實很早便已經跨過苦海,是一個妥妥的彼岸修士。
陳朝說道:“自然也有不打架的辦法,隻是我不明白我現在做的事情是被所有人安排好的,還是有人在我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同時也在看着我。”
謝南渡沉默不言,她自然聽得懂這話的意思,但她沒有說話。
陳朝靠在一旁的木柱上,下意識便要伸手去按住上面的漆塊,隻是沒等他發力,謝南渡便皺眉道:“這可不是天青縣。”
陳朝回過神來,低頭看向自己的手,然後緩緩收回,說道:“這是神都。”
對的,這是神都,本來就是充滿着陰謀詭計的地方。
陳朝想明白了一點,于是便起身,走出院子,正好碰到了那個來尋他的左衛衙役。
他氣喘籲籲,這短暫的時間裏,便已經把神都走了大半,這才驟然想到那些重要的地方不在,說不定書院便有這位指揮使的蹤迹,于是他馬上折返身形,來到書院來到這湖畔小院前。
陳朝說道:“翁泉還有些智慧,不過也就隻有一點。”
能知道派人來找他,對于翁泉來說,已經是不錯的事情了,陳朝都很難說苛責他。
“大人何故這麽說?”
那衙役有些奇怪的擡頭看向陳朝。
“我要是那傻子,我至少派出二十個人來找我,派你一個,這要找到什麽時候?”
……
……
張夫子領着一群書院學子堵在謝學士的府門口,翁泉和一衆左衛衙役也在這裏攔着他們,雙方對峙,但翁泉明顯便是底氣不足。
隻是面對那張夫子的問題,他總要回答。
隻是當他要開口的時候,人群裏忽然起了一道聲音,“謝學士就是他們害死的,毫無疑問!”
順着聲音發出的地方看去,一個學子一臉憤怒,看着這邊的翁泉。
看到這個人之後,學子們中發出了一道驚訝的聲音。
因爲人們很快便認出了這個人是誰。
黃直。
黃直在書院裏的名聲不算差,許多人都知道他,隻是他出名的緣故,其實大多是因爲當初在湖畔的那一次罵戰,以及他對謝南渡一直以來的愛慕而沒有得到回應。
整個書院,幾乎大半的學子,都知曉這件事。
如今他開口說話,在人們看來,倒也是理所當然,因爲這明面上看着站着的是翁泉,但實際上不是,是左衛,而左衛的指揮使也不是别人,就是陳朝。
誰都知道,他和陳朝有過節。
因爲謝南渡,也不僅僅是因爲謝南渡。
翁泉看着這個書院學子,有些不悅地開口道:“無憑無證的事情,何來胡說?”
面對張夫子,翁泉還能客氣,但是面對這個叫黃直的家夥,翁泉倒也是真的客氣不起來。
黃直說道:“既然如此,那大人便讓我們進去看看,看看謝學士死因!”
翁泉皺眉道:“我左衛仵作正在驗屍,不能打擾。”
雖說讓人看看也沒關系,但這個場面下,最好還是不要讓這些書院的學子進入其中。
可就在這個時候,院子裏忽然又響起一道婦人聲音,“世叔,他們要剖屍,我父親不該被這麽對待!”
翁泉的臉色驟然變得難看起來,暗罵一聲,怎麽連個婦人都看不好。
聽着這聲音,張夫子驟然大怒,看向翁泉,再也無法克制自己的怒意,一道氣息便起于身上的棉袍,這位強大修士,就要硬闖。
他和謝學士交好已經不是一年兩年的事情了,早就已經超過十年,要不然裏面的那個婦人也不可能張口叫他世叔。
可如今老友不明不白地死去,還要被人剖屍,這怎麽能讓他忍受得了。
翁泉伸手,攔在張夫子身前,肅穆道:“張夫子,若不剖屍,怎麽能知曉具體死因?”
“滾開。”
張夫子的脾氣一向不算好,此刻更是憤怒,怎麽可能聽得進去什麽話,一揮手之後,翁泉便感到一股巨力擊打在他的身上,讓他重重倒飛出去,摔在院子裏。
翁泉吃痛,想要爬起來,但隻是吐出一大口鮮血。
張夫子看了裏面一眼,那個仵作本來就沒有動作,此刻被張夫子看了一眼,更是驚得連手中的刀都落了。
其餘左衛衙役,此刻更是面面相觑。
張夫子淡然踏入院中,看向這破碎的院子,臉色更加難看。
婦人趁着兩個衙役失神,掙脫束縛朝着這邊小步跑來,跪倒在地,哭泣道:“世叔,你要爲我們做主啊!”
與此同時,在外面的那些書院學子此刻都朝着院子裏湧了進來。
一時間,院子裏堆滿了人。
在看到這破碎小院的時候,不少人當即便再度發怒開口,矛頭直接指向這在場的其餘左衛衙役。
張夫子盯着翁泉,罵道:“誰叫你們這般做的?!”
翁泉說不出話來,其餘左衛的衙役一時間也不敢說話,此刻便隻有沉默。
一向風光的左衛,其實也有強者,隻是翁泉想着謝學士不過是個尋常的讀書人,不是修士,也就讓衙門裏的強者去了别處。
因此在場衆人裏,到底是沒有能夠和眼前的張夫子一較高下的人物。
黃直看着眼前景象,就要張口,忽然感覺自己的肩膀被誰拍了拍,還沒等到他轉過頭去,便聽到一道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響起。
“是本指揮使讓他們這般做的。”
一個黑衫少年出現在人群後方,他腰間懸刀,腳踩官靴,身在書院學子中,明顯要比他們高過一頭。
“指揮使大人!”
左衛衙役們紛紛開口,有些驚喜,雖然不知道之後的事情會怎麽發展,但既然陳朝來了,那就自然能讓他們安心。
陳朝看了一眼張夫子,又看了一眼翁泉,冷聲問道:“是夫子打傷了我左衛官員?”
張夫子此刻正在氣頭上,眼見一個少年竟然還敢如此不客氣開口,自然冷冷說道:“就是老夫,又如何?”
陳朝哦了一聲,笑道:“不如何。”
但說完這三個字,他話鋒一轉,漠然道:“來人,将這位夫子抓起來,先帶回左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