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霧散了些。
陳朝看着前面的山林,看着那一眼看去便能夠看到的綠意,确信這裏的白霧比外面的白霧要少很多,便滿足地點了點頭,有些高興。
雲間月沒有來過這裏面,隻能猜測一些,但陳朝卻來過,很清楚那少女所在之處,白霧便沒有這麽濃郁,所以這裏一定會是核心的地方。
隻是這遺迹裏的核心區域隻怕也不小,陳朝想要找到那個地方,也不見得容易。
那團白霧散去,再也看不到。
陳朝知道它的使命已經就是到這裏了,再怎麽想要這些白霧做些什麽也沒有用了,接下來的事情,其實要靠運氣。
不過他深吸一口氣之後,便笑了起來。
之前雲間月發現自己在這裏境界便恢複了一些,陳朝如今在這裏,自然也發現自己的境界也恢複了一些。
或許是這裏的白霧少了些,也或許是别的原因,但不管如何,隻要是能夠讓境界恢複了一些,那便是很好的事情。
有了些境界,陳朝有了些底氣,但也會有些擔憂。
雖說他早說過要勝過雲間月,但這位道門天才畢竟是當世真正的天才人物,在這一代的年輕人裏,他足以排進前三,陳朝比他要小幾歲,少修行很多年,又隻是武夫,兩者差距很大,若都擁有境界的時候,隻怕很難取勝。
陳朝當時看中的是遺迹裏無法動用修爲,在這樣的情況下,他認爲不管對方有什麽樣的手段,自己都能取勝。
但現在,有了修爲境界,那就要兩說。
雲間月的境界早在數年前便已經來到了苦海巅峰,距離彼岸境界,不過一步之遙。
他如今的境界,其實去一些小宗門,都能坐到極高的位子,若是再往前走一步,甚至會是那些宗門裏的宗主之流。
陳朝不是害怕,反倒是有些興奮,他隻是覺得,打一場也沒關系,即便是勝負不好說。
他想着那些事情,從林中走過,看着那些參天巨樹,看着那些如今已經很是罕見的草木,也有些感觸。
歲月這個東西,往往很容易在一些具體的事物上去感受,比如某些人臉上漸漸生出的皺紋,某些生長了很多年而沒有被砍伐的樹木。
以及不斷增長的境界。
這上古遺迹深處,隻怕很多年來都沒有幾個人來過,很多年前的陳朝,應該是第一個?
陳朝懶得去想這些,他隻知道,在過去的無數年裏,這裏應該很少會有人出現。
在無盡的歲月裏,這片區域就安安靜靜地存在,任由歲月在這裏緩緩而過,百年千年。
不管是人族還是妖族,所有文字記載的曆史,也就千餘年。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存在的曆史不止千年,佛宗裏那些從佛土裏傳來的經文便可以作爲證明,但是那些經文如何傳來,具體是哪一年由誰帶來,卻沒有人能夠說清楚。
說來說去,他們都知道在他們所知的曆史盡頭還有曆史。
這些上古遺迹也是其中的證明之一。
沒有任何一家宗門記載過有這樣一座上古遺迹,世俗王朝的史書也沒有相應的内容,這些上古遺迹,全部都是機緣巧合之下發現的。
那麽上古遺迹不過是某些上古宗門覆滅後留下的東西。
那麽他們又是因爲什麽而覆滅呢?
這是所有修士……不,至少是那些大人物想要知道的答案。
他們對于曆史,一直很有興趣。
……
……
大梁王朝名義上統治着整個世界南方,和妖族形成對峙,但實際上在國境裏,有很多地方,大梁王朝根本就不能涉足,而在那些地方,無一不是各大宗門的所在。
方外修士,方外宗門,方外修行界,一直都是人族真正的主宰者。
而在由修士組成的世界裏,有些地方一定會是特殊的。
大梁朝的南方,有一座小鎮,名爲古溪鎮,這座小鎮很小,而且距離郡城更遠,有很多人幾乎從來沒有離開過這個地方,隻覺得這個地方便是世外桃源。
有很多人甚至慕名而來,想要留在這裏,但都沒能行。
大梁朝的神都之外,絕大多數地方的百姓都過得很難,因爲這個世間有很多妖物,那些妖物吃人,他們隻是普通百姓,無法相抗,隻能寄托于大梁朝的鎮守使上,但不是每一個鎮守使都和陳朝一樣,雨水郡的例子很多。
當然,也有别的可能,若是恰好有一座修行宗門坐落在某個郡城或是縣城邊上,那宗門裏的修士又不願意周遭有妖物出沒,那麽百姓們便自然而然不用擔心妖物出現,但不用擔心妖物之後,便不得不擔憂另外的事情。
那就是修士們。
在某種角度來說,修士們和妖物們并沒有什麽區别,妖物要吃人,修士們看不慣也會随意殺人。
人命到底是如同草芥,衆生也不過豬狗。
在他們的眼裏,普通人便可以随便殺,想殺便殺。
陳朝一直在提的大梁律,很多時候,其實隻是白紙,沒有任何作用。
不過這裏是例外的。這裏生活着一群道士。
一群不太喜歡妖物,也不太喜歡凡塵的道士。
因爲不太喜歡妖物,所以他們将方圓數千裏的妖物全部都殺了一遍,最開始做這件事的事情雖然有些麻煩,但好在那座道觀裏的道士真的很強,雖然不多,但強大的道士多做些事情便好了。
所以很多年前,那些道士便将方圓數千裏的妖物殺幹淨了,這許多年裏,也沒有太多新的妖物出現在這方圓數千裏之間。
便更不可能在那座道觀眼皮子底下的古溪鎮來吃人。
于是這裏的百姓一直都沒有遭受過妖物的侵擾。
至于那些道士,最開始每天上山下山,想着的是那觀中的修行大道,無數典籍,哪裏會有心情去理會那些尋常百姓,所以這裏也沒有百姓被他們無端所殺的事情。
他們不是好人,但他們做的事情對于這些尋常百姓來說,就是好事。
所以在最初的那些時光裏,道士們隻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便成了那些百姓感激的人,之後家家都開始對那些道士感激涕零,長此以往,那些山上的道士即便再是無感,但想着随意殺人,也是做不出來了。
所以在後面的那些日子裏,這座古溪鎮便成了真正的好地方,有那座道觀看着,他們過得很是舒坦。
那座道觀便在古溪鎮的那條小溪起源處。
古溪鎮的由來,是那山中流出的小溪。
那條小溪沒有名字,那座山也沒有名字,小溪從山中而生,然後緩緩流淌而下。
而那條小溪的存在,那座山中道觀的存在,要比古溪鎮早得多,比大梁朝存在的時間都早得多。
那是真正的底蘊。
是的,如今世上絕對沒有任何一個道士敢在這座道觀前談底蘊兩個字。
這座道觀的名字很是奇怪。
癡心癡心。
這本來應該是存在于那些話本小說裏東西,那些女子,因爲男子而癡心。
而道門修士,最爲講究的便是要遠離紅塵,男女情愛雖然不是徹底要斷絕才好,但是也是諱莫如深,很少有人會去沾染。
但這座道觀就叫癡心觀。
當年那個創立此道觀的道人,不知道因何原因,便将這座道觀命名爲癡心。
那個時候道觀尋常,自然不會有什麽事情,而後這道觀成爲了世間最了不起的道觀,便沒有人再敢說什麽。
在道門中,沒有人敢輕視。
因爲這座道觀不僅存在的時間最久,也有着道門裏最強大的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