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更多的還是習以爲常。
當初在書院求學的時候,他已經是很清楚眼前的老匹夫是個什麽性子了,那是一急起來連那位前代院長都敢罵的,如今他做了院長,天底下再也沒有誰能管他,那自然也就是想說什麽便說什麽,想罵誰也就罵誰了。
院長揉了揉眉毛,早就知道今日無法改變眼前這老家夥的心思的他沉默許久,才緩緩說道:“我就一個要求,讓那丫頭按着自己的想法去做事情,你要說這一點都無法答應我,那麽我今天怎麽都要拆你半座祖祠。”
謝氏家主微笑點頭道:“老匹夫,你要想清楚,在她是你的弟子之前,她姓謝已經姓了幾十年,而且很顯然,還要繼續姓下去。”
院長冷笑道:“現在這個當口,我還真擔心你這老家夥對這種事情已經徹底不上心了。”
謝氏家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隻是轉而說道:“下一局?”
院長冷哼一聲,擺手拒絕道:“你真覺得我從神都大老遠過來,就隻是爲了找你?”
他一路南下,自然還有别的事情要做,那樁事情很重要,他已經做了一些,來到這裏,可以說得上隻是路過。
“從劍氣山離開,然後在南邊晃悠了一圈,最後來到這裏,真要說你這老匹夫是專門過來的,倒也不那麽合理。”
謝氏家主倒也不覺得院長在騙他。
院長不想再廢話,轉身便要走。
他進入謝氏的時候,是開的中門,此刻他要離去,自然又會是在中門。
“記得臉色好看些,要不然外面的那些眼睛不知道又要看到了些什麽,又要多想些什麽。”
謝氏家主開口說話,聲音裏滿是無奈的意思。
院長冷哼一聲,沒有回答。
……
……
崇明宗距離雨水郡也不算是太遠,不過數百裏的路程,對于修士來說,一日足夠了。
郁希夷和陳朝殺了崇明宗的好些修士,此刻還要上門去問罪,這若是放在别處,如果陳朝的修爲足夠高,官職足夠大崇明宗足夠弱小,那一切都是合理的,但很顯然的是崇明宗也不是想象之中的那種小宗門,而陳朝也不是大修士,大梁律對于崇明宗來說,自然而然沒有任何作用。
郁希夷雖然相信陳朝自己早就有準備,但一路朝着那崇明宗走去,他也會有些沒底氣,隻是他這個性子,既然已經答應了陳朝,那就決計沒有任何反悔的可能。
在晨光裏,兩人前行,速度不慢,竟然在小半個時辰之後,便能遙遙看到那座崇明宗的山中樓閣了。
直到此刻,郁希夷才是真正相信眼前的少年是當真要去做這樣的事情。
算不上孤身,但也隻是兩個年輕人要去闖一座道門的大宗?
再加上這山上有一位忘憂修士坐鎮?
郁希夷有些好奇于這個少年的底氣來自什麽地方。
眼瞅着便要上山,陳朝看着一臉欲言又止的郁希夷,笑眯眯問道:“是不是後悔了?這會兒反悔其實還來得及,你是劍修,禦劍逃跑,是不是很擅長?況且我在這裏,你想走,應該不是什麽難事。”
雖說明知道這些話有八成是打趣,但郁希夷還是皺起眉頭,有些不滿。
陳朝說道:“那位鐵雲真人雖然不見得在我們一開始登山便不管不顧地出手将我們打殺,可退一萬步說,他真要這麽辦,那我即便有那麽多後手,施展不出來,是不是很是可惜。”
郁希夷說道:“你這會兒再說這些話,有什麽意義?”
陳朝一本正經說道:“那不是給你提前說好嘛,免得等你死了,在下面埋怨我。”
“真被你連累死了,我在下面每天都得追着砍你十八遍。”
郁希夷自然是針鋒相對。
陳朝不再廢話,而是正式登山。
大概是這座崇明宗上下都不會想到陳朝有膽子會親自來到崇明宗,故而上山的路上,他們并沒有遇到什麽阻礙,陳朝走得很慢,直到快要到山門前,才遇到了兩個鎮守山門的道人。
“止步!”
那是兩個穿着尋常的青色道衣的道人,有些警惕地看着眼前的陳朝和郁希夷。
崇明宗是蒼州的大宗門,平日裏自然沒有人敢到崇明宗撒野,所以在之前,在山門看到了外人,也不會在意,不過最近山上傳來了些不好的消息,讓他們也會有些緊張和警惕,要不然他們哪裏會這樣做。
“你們是誰?”
兩個道人看着這兩個年輕人,有些狐疑地打量着他們,一個黑衫少年,腰間懸刀,另外一個青衫年輕人,雖然沒帶什麽,但怎麽看起來那年輕人身上都有一股特别的氣息流露出來,好似一柄鋒利的劍?
難道是一個劍修?
那兩個道人境界低微,根本看不透郁希夷,但此刻還是認真打量着郁希夷,而陳朝,自然而然也就是被他們忽略了。
陳朝也不在意。
郁希夷看了一眼陳朝,然後主動開口說道:“家師乃是鐵雲真人的好友,我這趟出門雲遊到此,特地讓我來拜訪鐵雲真人。”
郁希夷是知道鐵雲真人如今都在閉關,這才随口一說,也是試探如今鐵雲真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在閉關。
“宗主在閉關,隻怕是見不得你了。”
有道人松了一口氣,開口說道。
郁希夷有些遺憾道:“真是不巧,隻是不知道真人何時出關?這趟出門,家師讓在下務必是要見他一面,不知道是否有這個機會。”
那道人正要開口,突然皺起眉頭。
因爲眼前本來結伴而來的兩個人,此刻就隻是剩下郁希夷一個了,他正要下意識地四處尋找一番,有刀鞘敲擊在自己的脖子上,他眼前一黑,頓時便暈了過去。
另外一個道人也是如此。
兩人都倒在了山道上。
陳朝說道:“走。”
郁希夷點點頭,依着這兩個道人的境界,他要是出劍,自然也就是一劍殺之,但他也不是嗜殺之人,這些道人不過在山中也是個尋常的喽啰,隻怕也沒有做過惡,殺了做什麽?
兩人沿着山道一路往上而去,不過在走了一小截路的時候,陳朝便領着郁希夷朝着密林深處而去,在一片林中,兩人看到一條十分隐秘的小路,雜草叢生,隻怕是很多年沒有人打理過了。
這是否也說明這條小路并沒有多少人知道?
大概是這樣的。
郁希夷低聲感慨道:“你果然是來過這裏。”
之前他便一直在想這個問題,但如今總算是有了一個确切的答案。
是的,陳朝肯定是來過這裏,現在他無比确定。
陳朝看着郁希夷,沒有說話,隻是撥開草叢,朝着山中走去。
郁希夷走在他身後,皺眉道:“到了現在,你還覺得我不能知道這個事情嗎?”
陳朝頭也不轉地說道:“别說了,時機合适的時候,我會告訴你的。”
“你是不是崇明宗的棄徒?這一次上山,是要拿回屬于你的宗主之位?”郁希夷不依不饒,緩慢開口,好奇的意思很是明确。
陳朝有些無語,但還是很快問道:“你到底是在哪裏看的這些故事?”郁希夷冷哼道:“你們大梁朝的讀書人不都喜歡寫這樣的故事嗎?我閑來無事的時候,也自然會看一看。”
陳朝沉默不言,大梁朝的讀書人裏的确是有很多人會很喜歡寫這樣的故事。
“你想錯了。”
陳朝搖搖頭,最後隻說出來這樣一句話。
郁希夷哦了一聲,說道:“那真相是什麽,你也不告訴我?”
陳朝重複道:“時機合适的時候,我會告訴你的。”
說完這句話之後,兩人沿着這條鮮爲人知的小路一直上山,很快便看遠處有一片樓閣聳立,還有不少的道人在那邊出沒。
陳朝看了一眼,繼續朝着前面走去,他們如今走的那條小路隐秘非凡,陳朝很确定,整座崇明宗,隻怕是也沒有三五個人會知道。
甚至于是整座崇明宗都沒人知道的一條路。
于是兩人一路上山,暢通無阻,沒有任何阻礙,很快便離開了密林,來到了一處高台前。
那座高台立于山頂,很是寬大,地面镌刻着無數的繁星,花紋古怪,看起來很是特别。
原來他們已經不知不覺地便來到了山頂。
看到那镌刻着無數繁星的高台,郁希夷沉默片刻,便說道:“這便是觀星台,據說那位鐵雲真人每日便在此處苦修,因爲崇明宗的修行之法和星辰有關,但今天他怎麽沒在這裏?”
都說那位鐵雲真人在閉關修行,但既然這觀星台是最好的修行之地,他怎麽會不在這裏?
郁希夷感慨之後,再度感慨道:“你知道的這條路能直接來到此等地方,豈不是說要是有什麽人知道這條路,想要做些什麽,一座崇明山都不會有任何防備?”
雖說郁希夷對覆滅崇明山這樣的事情一點都不在意,但是也不得不感慨一番。
陳朝說道:“還好他不在這裏修行,要不然咱們就得死在這裏了。”
郁希夷在陳朝說話的時候便一直在盯着他看,發現他說話的時候根本沒有擔憂的神色,這才怒道:“你覺得我很好騙?”
陳朝嗯了一聲。
郁希夷大怒不已。
陳朝卻沒有理會他,而是朝着前面走去,又是一條隐秘小路。
郁希夷沒什麽想說的,隻是跟着走了進去。
沒要多久,他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又往高處走了些,要知道觀星台已經是崇明山的最高處了,再往前面走去,居然還有更高處,這意味着什麽呢?
這一定是崇明宗最爲緊要的地方。
郁希夷再度說道:“你肯定是崇明宗的棄徒,要不然怎麽會知道這裏?!”
陳朝隻說了一句話,便讓郁希夷啞口無言,“我如果是崇明宗的棄徒,那他們怎麽可能不認識我?”
是啊,之前的年輕道人也好,還是那些紫衣道人也好,也都沒有表示認識陳朝,如果陳朝真的曾經在崇明宗修行,那麽他們斷然不可能不認識陳朝。
郁希夷微微蹙眉,竟然發現自己反駁不了陳朝的話。
“帶你去個好地方,運氣要是好的話,估摸着我們會找到不少好東西。”
陳朝笑着開口,然後一路前行,來到了一塊石壁前。
郁希夷跟着他一路來到這裏,也看到這塊光滑的石壁。
然後陳朝回憶了很久,才按動了一番石壁,然後便出現一個鎖眼。
郁希夷說道:“這需要鑰匙。”
陳朝點頭道:“我知道。”
然後他從懷中拿出了一把鑰匙。
郁希夷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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