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在此時此刻,整座神都的大人物們都知道,可知道歸知道,卻沒有一個人會去做些什麽。
正如那個年輕人所說,這是他們用性命來換的一次機會,所以不會有任何人會阻止他們,這是屬于年輕人之間的一場較量,雖然對陳朝來說并不公平,但很顯然,這些事情就算是再不公平,陳朝也無法反抗。
隻是誰也沒能想到事情的發展會變成這樣。
那十二個來到這裏的年輕人,在極短的時間裏,便死了一半。
而且随着時間的推移,一條小巷裏的屍體越來越多。
一場大雨,驟然落下。
夏日暴雨,情理之中,隻是一條小巷的石牆都早已經轟然倒下,此刻堆積在小巷一側,雨水落下,很難及時排出,很快,整條小巷裏,便已經是積水,很快便已經到了能夠淹沒腳背的地步。
陳朝推開一具屍體,吐出一口濁氣,然後體内的氣機翻湧,又一次的新舊氣機更換。
鮮血順着雨水一同被沖走。
攥緊斷刀的陳朝,右臂早就多了一條傷口,此刻鮮血順着手臂流淌而下,而後滴落到地面,一并被流動的雨水帶走。
隻是陳朝渾然不在意,隻是擦了一把臉上的雨水。
十二人已經死去十一人。
最後一日,出現在了小巷盡頭。
出乎陳朝意料的,那是個女子。
一個身着青衣的女子,更是這十二人裏唯一的那個女子,此刻就站在小巷盡頭看着陳朝。
她的眼睛裏情緒複雜,片刻後說道:“你能堅持到這裏,其實足以說明你能奪魁是實至名歸的事情。”
“我如果一開始便出手,隻怕不是你的對手,不過既然到了此刻,你便真不是我的對手了。”
女子自言自語道:“鏖戰許久,又受了傷,我其實有些勝之不武。”
陳朝挑了挑眉,隻是驟然間便看到眼前有一片銀光撕開雨幕,朝着他的脖頸而來,來勢洶洶,和之前那抹銀光如出一轍,陳朝歪了歪頭,想着将那道銀光躲過,片刻之後卻不得不以一個更爲詭異和考驗腰腹的姿勢朝着後面仰去。
而後堪堪躲過那道銀光的時候,才發現那其實還是一條鋒利無比的絲線,橫切而過,便好似一柄飛劍劍鋒,鋒利到了極緻。
陳朝有些失神,這一條銀絲,看着像是一條絲線,但隐約間卻和之前的那些絲線不同,感覺隐約還有劍氣洩露。
人間修士,劍修被譽爲殺力最大,除去劍修之法的特殊之外,再有便是劍修們的手中飛劍,一向鋒利無匹。
劍修不用花時間和花精力在别的法器上,唯獨隻對飛劍上心,爲了一柄上佳的飛劍,他們不惜耗費巨量的天金錢,所以這也是爲什麽劍氣山雖然隻是一個鑄造飛劍的地方,卻能立足于方外,再強大的修士,也很少會在劍氣山撒野。
劍氣山的劍,世間頭一等,尤其是那百年一劍,更是無數劍修夢寐以求的東西。
眼前的女子,似乎是一位劍修?
而且還是個女子劍修?
陳朝微微失神。
下一刻,小巷裏數條絲線從四面八方出現,數條絲線撕開雨幕,切割而來。
一條小巷,此刻雨水被那些絲線撕碎,破敗不堪。
如果說這座小巷便是一片天地,此刻在那些絲線的切割下,一座小天地,此刻破碎不堪。
陳朝挑了挑眉,伸腳踢起小巷裏不知道是誰丢的一把油紙傘。
抓住傘柄,油紙傘瞬間撐開。
看着這一幕,女子爲微微失神,随即是嘴角生出的一抹譏笑。
果不其然,之後如同他所預料的那般,油紙傘撐開,沒有多久,絲線合攏,直接便将傘面撕碎,那把尋常的油紙傘沒能挺過半刻便被撕碎。
隻是當絲線合攏的時候,陳朝卻不見了。
在那些絲線合攏之時,他一刀斬出,蕩開其中一條絲線,然後便将自己抽離了出來。
那女子看着這一幕,無動于衷。
陳朝沒有猶豫,開始朝着女子狂奔而去。
一腳踏出,無數水花四濺而起!
陳朝的速度極快,在以極快的速度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
但片刻之後,他便感覺到了些不對,驟然回頭,這才發現小巷之中,那些絲線相撞,然後便歸于一處,是一柄三尺長的銀白飛劍。
劍鋒鋒利,寒光閃爍。
果然。
眼前的女子,是一個劍修。
“飛劍名爲銀絲,請賜教。”
女子的聲音在雨聲中響起,很是清楚。
果然是個劍修。
女子微微招手,一抹劍氣油然生出,那柄名爲銀絲的飛劍破空而至,穿過雨幕,帶起無邊殺氣。
小巷裏的雨水盡碎,那些觸碰到劍鋒的雨滴四散而去,如同一柄柄飛劍激射,破壞一片又一片雨幕。
陳朝腳步不停,一卷大袖,氣機勃發,暫時暫緩那柄飛劍破空而至,而後一刀劈砍在那柄飛劍上。
一股浩蕩的氣機瞬間炸開,将四周雨珠徹底擊碎。
刀劍第一次相撞。
無數的火星生出。
這是陳朝生平第一次和劍修交手。
女子微微蹙眉,劍修和自己心頭飛劍一直以來都無法割舍開來,如今飛劍和那柄斷刀相撞,其中反饋,她自然能夠感受到。
可隻是感受,便讓她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那柄名爲銀絲的飛劍是數年前她的師父帶着她去劍氣山挑選的,爲了這柄飛劍,宗門付出的代價不算太小,她在那劍池裏枯坐三天,才選中這柄名爲銀絲的飛劍。
其實劍修一脈,大部分劍修都隻會有一柄心頭飛劍,至于爲何如此。
兩個原因。
劍修操控飛劍,一柄飛劍全心全意的去溫養,去達到心神相通的境界,也要耗費極多的時間和心神,所以溫養一柄飛劍對于大部分人來說,已經是極緻。
第二個則是更爲簡單直接,同時溫養幾柄飛劍對劍修本身要求極高,一般人根本沒有這個可能同時溫養好幾柄飛劍。
所以能夠有一柄以上飛劍的劍修,毫無疑問,在某些角度來看,都是極爲不凡的。
刀劍相撞的當口,女子主動收回飛劍,任由那柄叫做銀絲的飛劍盤旋在半空,将雨幕一分爲二。“你的這柄刀如此堅韌,是怎麽斷的?”
女子的飛劍是從劍氣山那邊帶走的,即便不是百年一劍那樣的絕世神兵,但既然是從劍氣山帶走的飛劍,哪裏會是尋常的東西?
更何況這柄銀絲本就是以鋒利聞名的。
可即便是這樣,之前刀劍相撞,那柄看起來尋常的斷刀也沒有任何破損,這隻能說明那柄不起眼的斷刀的材質其實比較起來這柄銀絲飛劍,也沒有什麽區别。
既然如此,那麽便又回到了之前的問題,刀是怎麽斷的?
陳朝看了一眼手中的斷刀,有些沉默。
對于女子的問題,他也無法作答。
這柄斷刀的來曆,他也不清楚。
他隻是知道這柄斷刀很了不起,堅韌程度遠超一般法器,至于别的,他一概不知。
兩人對視一眼,各自沉默。
陳朝看着那柄懸空的飛劍,問道:“想來你不會有第二柄飛劍吧?”
女子看着他,倒是坦蕩道:“我隻有一柄。”
陳朝嗯了一聲,輕聲道:“倒也不是什麽大問題。”
……
……
陳朝再次奔跑起來,一腳落下,便有無數雨水湧起,朝着天幕撞去。
銀絲飛劍瞬間便迸發出一聲清脆的劍鳴,在雨水中抹過。
陳朝冷笑一聲,并沒有轉身,隻是繼續前奔,等到飛劍破空而至,撕開雨幕來到自己身後的時候,陳朝身軀猛然停下,然後驟然轉過身去,肉眼可見,那柄飛劍從身側掠過,隻是半尺左右,便要掉轉方向,刺向陳朝。
一刀砸下。
刀劍再撞!
陳朝借着慣性朝着前面滑出數丈,飛劍停滞,劍鳴聲不停。
對面女子站在雨中,看着這一幕,沉默不語,隻是心念再動,飛劍抹過,朝着陳朝心口而來。
劍氣逼近的時候,陳朝都感覺到了一股鋒芒之意。
隻是當那柄飛劍正要刺穿他的心口的時候,一柄斷刀橫在了胸口。
飛劍和斷刀的再次相撞,這一次陳朝身軀堅如磐石,一動不動,任由飛劍往前刺來,可不管如何都刺不穿他的那柄斷刀。
女子臉色微變,臉色逐漸難看,她的眉頭皺起,飛劍迸發出無窮殺力,往前刺去。
陳朝不退,飛劍劍身便開始彎曲,隻是片刻,便已經到了一個極爲詭異的幅度。
陳朝站在原地,那些劍氣其實已經湧到了身軀前,想要滲入他的身軀之中,可惜因爲他的身軀太過堅韌,此刻沒有一抹劍氣能夠撞入其中。
銀絲飛劍已經彎曲如同新月,女子臉色也變得越來越難看,她看着那個站在小巷裏的少年武夫,眼中滿是一些古怪的情緒。
刹那之後,女子伸手,飛劍瞬間後退,掠回身側。
飛劍懸停。
女子伸手握住飛劍劍柄,看向陳朝,搖頭道:“我小看你了。”
陳朝則是笑道:“我是高看你了。”
不過說完這句話的女子,握緊劍柄之後,氣勢猛然一變。
陳朝深吸一口氣,輕聲感慨道:“女子劍修?還是女子劍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