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看了一眼湖面,感慨道:“魏序那小子,境界還行,隻是脾氣太好了些,看起來是要受些夾闆氣。”
院長冷笑道:“那木頭疙瘩,平日裏就喜歡講道理,讀了些書,真覺得是聖人了?太傻了些,不過這性子,就該這麽磨一磨,要不然以後這座書院,他如何看得住?”
老人詫異道:“這樣說起來,你已經打定主意要把書院交給這孩子了?”
院長伸手在一側小碗裏抓了些花生,丢到嘴裏咀嚼一番,然後才有些嫌棄道:“我那些弟子,一個個的性子都讓我想不明白,要麽是練劍去北方殺妖,要麽非要在朝堂上厮混,要不然就是整日不務正業,隻知道下棋,魏序這小子就算是唯一正常的家夥了。”
老人問道:“那個女娃呢?”
謝南渡如今剛剛文試奪魁,已經讓書院的聲望再高了數分,其實很多人都已經想過,院長百年之後,會不會将這座書院交給謝南渡,讓這位無雙才女成爲書院曆史上第一位女子院長。
這樣的事情看起來很難發生,但卻不是定數。
“那丫頭天賦自然沒問題,以後成就甚至會比魏序還高,若是她有心,其實我不是不能将書院交給她,隻是那女娃的志向太過遠大,書院落在她手上,隻怕是會要落入某個極端。”
院長用手指捏碎一顆花生,皺了皺眉,其實眉目之間,還有些無奈的意思。
老人也伸手抓了一把花生米,丢了兩顆在嘴裏,笑眯眯道:“也就是說,弟子太出彩了,也不是一件好事?”
院長冷哼一聲,從老人手中搶了一把花生米,“你看好吧,再要五十年,至多五十年,我大梁朝的強盛,便無任何王朝可比,方外修士對我大梁朝百姓欺辱的日子,也要一去不複返!”
聽着院長冷不丁說起來這個,老人沉默片刻,也是點頭道:“若是按着大梁如今的這個趨勢發展,的确會成爲未有之王朝,可是,他們能點頭嗎?”
老人作爲道門大真人,對于方外修行界的事情,自然知道的很清楚。
院長笑眯眯道:“再等會兒,再等會兒,到時候不點頭,就打到他們點頭。”
……
……
小吏闖入宮門,很快便見到了那位年輕宦官李恒。
李恒看了他一眼。後者很快便低聲說了武試的事情。
李恒點點頭,示意知曉了,便朝着那邊宮阙而去,沒要多久,便已經到了宮門口。
兩旁的宮人自然不敢阻攔這位在皇城裏地位尊崇的年輕宦官,李恒就此走了進去。
很快,他便見到了大梁皇帝。
低語片刻,大梁皇帝招了招手。
隻是此刻,裏面卻傳來了一道微弱的聲音,“讓李恒來……”
大梁皇帝微微蹙眉,但卻沒有說什麽。
李恒走了進去。
來到床榻前,這位年輕宦官看到了那位已經虛弱到了極緻的皇後娘娘,一時間鼻頭便有些酸。
早在還沒有入主神都的時候,李恒被帶到王府的時候,他和如今的皇帝陛下,皇後娘娘,便已經是主仆了。
那個時候,他稱呼皇後娘娘爲王妃,皇帝陛下爲王爺。
如今稱呼換了很多年,那個看着溫和的女子,好似也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這怎麽不是讓人傷心的事情?
“李恒,現在那孩子怎麽樣了?”
皇後娘娘虛弱地看着他,眼裏已經沒有什麽光芒了,此刻的皇後娘娘,幾乎已經在生死之間徘徊了。
“啓禀王妃,天樹宗的那個丫頭死了,是他殺的,洗秋塵也死了,如今他還是榜首,隻是竹牌的問題太大,他無法離開了。”
李恒有些恍惚,稱呼一時間便有些錯了。
皇後娘娘聽着這個稱呼,一時間也有些恍惚。
好似時間一時間便回到了很多年前,在那座王府裏的時光。
那個時候,她還不是什麽母儀天下的皇後,隻是那座王府裏的女主人,隻管着一些女婢和管事,哪裏有如今這麽費心力。
那段時光,如今的皇帝陛下幾乎每日都在府中,即便偶有出門,也不過早上出門,日暮便歸,他們相見的次數很多很多,相處的時間也很多很多。
那些時光,都是後來比不上的。
“那孩子說不會輸,所以他便殺了那女娃,給本宮證明,真是和他娘親一個樣子。”
皇後娘娘眼中有些無奈,但仔細看來,其實是心疼。
她既心疼那個出身太低,所以一直都不被重視的幼妹,也心疼這個在渭水畔長大的少年。“陛下……”
皇後娘娘輕輕開口。
大梁皇帝走了進來,看了她一眼,眼裏滿是愛意,“朕知道。”
皇後娘娘點頭,又看着李恒說道:“李恒,以後多照顧照顧那個孩子。”
李恒很快便點頭笑道:“王妃,我會的。”
他還是堅持以這個老舊的稱呼來稱呼皇後娘娘。
隻是不管是皇後娘娘自己,亦或是那位大梁皇帝,都對此沒有什麽想法。
他們和李恒,不止是主仆關系。
皇後娘娘有些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有些虛弱的閉上了眼睛。
看着這一幕,大梁皇帝看了李恒一眼,後者自然明白,然後便退了除去。
兩人來到宮外。
此刻已經是正午了。
大梁皇帝平靜道:“去湖畔看着吧,若是真出了什麽事情,便說些什麽,告訴他們,這是朕的旨意。”
李恒點點頭,就要離去。
大梁皇帝想了想,搖頭道:“若是有那孩子的消息,馬上便送來。”
李恒忽然搖了搖頭,輕聲道:“奴婢想要陪娘娘走最後一程。”
這麽多年了,李恒從來沒有過這些想法。
對于大梁皇帝的旨意,他一向都是奉行的。
大梁皇帝看了他一眼,想了片刻,沒有拒絕他的要求,說道:“既然是故人,那便陪着故人再走一程吧。她想來對此也是願意看到的。”
李恒聽着這話,趕緊下跪,用力扣頭,“奴婢謝陛下聖恩!”
大梁皇帝沒有說話。
……
……
“所以這一切,都不要變。”
謝南渡看着魏序,要求道:“師兄什麽也不要做。”
魏序說道:“我知道他創造過很多奇迹,但是這一次,我不覺得他能赢。”
他的言下之意很明确,謝南渡想要保住陳朝的命,那麽便要在此刻就停止武試。
謝南渡搖頭道:“我相信他。”
魏序搖頭道:“可是我不相信他。”
“可他不需要師兄相信。”
謝南渡認真地說道:“應該說,他不需要任何人的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