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朝從馬車上跳下來,看着那站在小院前的中年管事,眼裏有些複雜的情緒,尤其是在他身後,還有幾口大箱子。
中年管事迎了上來,熱情說道:“陳指揮使,這是謝氏的一點薄禮,贈予指揮使,還望指揮使在之後的萬柳會上大放異彩,爲我大梁增光。”
他的笑容很淡,但看起來卻是很真誠,最主要的好像是他根本就好像不知道之前在謝氏發生的故事那樣。
陳朝拱了拱手,有些認真問道:“敢問是謝氏哪位贈禮?”
謝氏很大,聲音很多,自然對他的态度也有所不同。
中年管事笑道:“是三爺,論起來輩分,這還是小姐的三叔。”
陳朝不知道謝氏的具體情況,對方倒也沒有一定要他知曉,總得來說,有這麽一句話也就行了。
陳朝點點頭,沒有拒絕謝氏送出的禮物,好似也已經忘記了之前在謝氏的不快,隻是微笑道:“那便多謝三叔了。”
這個稱呼,有些微妙。
中年管事有些愣,即便是他,也沒有想過陳朝會用這個稱呼來稱呼三爺,不過他到底是大戶人家裏走出來的,很快便回過神來,拱手一笑之後,離開了這裏。
直到這個時候,謝南渡才從車廂裏走了出來。
“你那位三叔和你關系不錯?”
陳朝打量着那些禮物,随口相問。
謝南渡搖搖頭,“他在謝氏沒有什麽話語權,謝氏的家主雖然能對大小事務一言而覺,但謝氏那麽多産業總要是交到各房手裏的,他不過分了南城的幾條街,在謝氏是可有可無。”
陳朝微笑道:“那這位三叔,肯定就是在押寶了。”
聽着三叔這個稱呼再次在陳朝的嘴裏說了出來,謝南渡蹙了蹙眉。
陳朝道:“其實我和他們一樣,都很好奇,你以後是要在書院,還是要在謝氏。”
書院和謝氏很不同,但其實不管到何處,還是需要去争。
要在書院做院長,便要和院長其餘的弟子去争,要想做謝氏的家主,便要和别的謝氏子弟去争。
謝南渡這樣的女子,若無意外,不會淹沒在曆史的塵埃裏。
“兩個地方我都沒有興趣,隻是會有取舍。”
謝南渡想要的從來不是謝氏和書院,她想要的是北伐,是大梁朝的那些士卒,一步步朝着北方走去,将那曾經屬于人族的土地收回來,漠北數萬裏,都是人族曾經的疆域。
爲了這個目标,書院和謝氏,都是她極大的助力。
陳朝知曉她的夢想,說道:“如果要這樣的話,書院和謝氏兩邊都該要,不過即便都有,我也不覺得憑着你一個人的意志,就能将這樁事情辦成,畢竟這事情實在是太難了,而且即便有了開始,但結果呢?誰又能預料。”
人族北伐,這種事情實在是太大,如今的大梁朝雖然還算是興盛,但是想要推進此事,隻怕也要方外的修士們鼎力相助,大梁朝内部穩定和諧,但即便如此,人族也很難成功,因爲妖族實在是太過強大。
謝南渡自然也知道其中的難度,但隻是微笑道:“事在人爲。”
說完這句話,她轉身進了小院,極爲潇灑。
陳朝在她身後喊道:“這東西這麽多,你不幫我搬一下?!”
……
……
接下來的日子照常而過,湖畔的事情傳了出去,來到神都的方外修士們對陳朝又有了些不滿,更多的年輕修士則是想着好些事情,對于在萬柳會上羞辱陳朝變得相當的興趣濃郁,而在大梁朝,等着看陳朝笑話的人也不少,這個少年從天青縣這樣的偏遠地方來到神都,竟然最開始擅殺修士而不死,而後又弄出這麽多風雨出來受到無數人的重視,傳言就連皇後娘娘都曾召見過他。
這樣的事情太多,自然便充斥着嫉妒之類的東西。
少年們的情緒,往往和大局無關,他們或許在這個年紀有些離經叛道,但是卻不見得等到成長起來還會如此。
少年是需要包容的,當然也要爲他們所做的事情付出代價。
不過這就是少年,倒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陳朝這些日子也沒有閑着,在謝南渡依舊每日都在窗前看書的時候,他已經加快了打熬筋骨的頻率,因此很多時候,他都不會出現在書院裏,而是在左衛衙門附近的那座小院裏,原本那座小院極爲清幽,但自從去過謝氏一趟之後,這裏的客人便多了些。
神都很多地方,很多世家,都很想和他交好。
宋斂很難每次都出現在這座小院前守着陳朝,但在他沒空的時候,他也會貼心的爲陳朝安排一位強者守護,當然拒絕那些客人入院子的事情,他交給了翁泉。
翁泉是個話痨,平日裏陳朝很不喜歡這個家夥,但他的話痨屬性放在這裏,卻是難得的好事,那些來自神都各大家族的客人,全部都是不好得罪的存在,但他們想要見陳朝一面,又讓陳朝很爲難,至于要他去赴宴,則更是要他的命。
這時候翁泉的作用就很明顯,他不會拒絕那些人,隻是會在門口和别人聊很久,他的話很多,也很沒有些道理,東南西北,他全部都能聊,沒有多少人能扛得住半個時辰,等實在是忍受不了的時候,自然便要告辭離去。
這自然是陳朝想要看到的,但翁泉反倒是有些郁悶。
他坐在院外,有些無聊地看着堆在身邊的禮物,心想還是在左衛衙門裏有意思,至少有同僚可以聽他閑談,但他哪裏知曉,他被派來給陳朝守門,乃是左衛上下一緻認同通過的事情,沒有人願意再聽他那些東南西北都沒有什麽意義的閑話。
要不是大家念着同僚之情,隻怕是翁泉早就要被狠狠地揍一頓。
馬蹄聲響起。
正有些無聊的翁泉擡起頭來,卻發現來得是書院的馬車,這才來了些精神,想起傳言裏的故事,他覺着是那個謝氏的少女來了,随即他的目光裏,便充滿了驚羨的味道,傳言那位少女這些天一直都在書院,幾乎沒有踏出過書院一步,整座神都估計也就隻有這個少年,才能讓她主動出門來尋了。
想到這裏的翁泉,又多生數道佩服的意思,心想等到陳副指揮使出來,他定然要多和他交流幾句。
很快,馬車上有個少女跳了下來,一臉欣喜,看着很歡快的樣子。
翁泉怔了怔,心想眼前的少女這樣子倒是不像什麽傳言裏的謝氏少女,難道是傳言有誤?
雖說這麽想着,看到少女不管不顧就要往院子裏闖,翁泉還是很快便走了過來,伸手攔道:“謝姑娘,陳副指揮使此刻在閉關,隻怕是見不得你。”
聽着這話,少女一怔,随即很奇怪地看向翁泉,片刻後,才有些不高興地說道:“你不認識我嗎?”
來人自然是朱夏,當日在進入神都的時候,神都左衛負責護送,翁泉自然也在其中,不過他卻是從始至終都沒見過朱夏的容貌,故而哪裏認得,聽着朱夏開口,他倒是也明白是自己認錯了,連忙緻歉,同時在心裏不住感慨陳副指揮使果真是豔福不淺,在書院那個少女的院子裏待着,竟然還會有别的女子喜歡。
果真是我輩楷模。
就在他有些走神的時候,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陳朝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他身後,看着他失神的樣子,皺眉問道:“你在想些什麽?”
不管怎麽說,他隐約是覺得眼前這家夥在想些有的沒的。
不等翁泉說話,朱夏便雀躍道:“陳朝,快走快走,南街那家蜜棗鋪子的蜜棗可不多,今天要是再沒買到,我可要哭的。”
神都雖然風景不如溪山,但朱夏來了這些日子,卻對神都的吃食極爲滿意,那都是在溪山沒有的,修士們注重修行,對外物其實要求得不多,朱夏前些日子來了神都,便吃了好些好東西,前幾日吃過南街的那家蜜棗鋪子,喜歡得緊,這幾日卻始終沒有吃到第二次,今日下了決心早早出門,自然着急,不過看着朱夏這個樣子,修士不喜外物這種事情,倒是不清楚是因爲實在是沒有什麽好吃的,還是什麽别的。
陳朝看着眼前的朱夏,微微蹙眉,心想自己之前是應下過要陪你去到處走走,但我如今這般閉門謝客,意思已經很是明确,你卻好像是根本不明白一樣?
不過既然人已經上門,陳朝也不推辭,隻是對翁泉笑道:“去告知宋指揮使,就說我跟萬天宮的朱夏聖女去遊街了。”
他看着翁泉,眼裏的意思很明顯。
翁泉感慨道:“原來她便是那天被陳副指揮使抱走的聖女。”
聽着這話,朱夏小臉微紅,抱走她的那天,可是發生了不少事情。
哪裏是三兩句話就說得清楚的。
陳朝有些無奈,看着翁泉認真道:“趕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