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微微蹙眉,有些意外。
他看得出眼前的少年境界是在神藏,而且是個武夫。
這個境界的武夫,又是這樣的年紀,陳朝自然說得上天才兩個字,但他已經踏足苦海,有境界上的優勢,所以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在交手的時候落入下風。
但真的動起手來的時候,他卻發現自己錯了。
對面的少年出手極爲老辣,隻是片刻間,他的手臂便被對方砍了一刀,要不是他退得足夠快,隻怕就是這一刀,他的手臂便要被斬斷。
看着那退去數丈的清瘦男人,陳朝也有些犯嘀咕。
他沒想到這個清瘦男人雖然境界比他要高,但動起手來,其實給他的壓力不大。
兩人交手的時候,他很清楚的感知到,對方的反應要比他預想之中慢上一拍。
清瘦男人在躲過那一刀之後,便一隻手擡起,掌心氣機湧動,很顯然是不準備再和陳朝近身一戰。
感受着那前方傳來的淩厲氣息,陳朝微微眯眼。
他握緊了手中的刀。
一道恐怖的氣息頓時在小巷盡頭生出,那些氣機從他的掌心湧出,竟然在刹那間便好似巨浪湧出,彌漫整條小巷。
陳朝微微屈膝,然後用力一躍,朝着那片巨浪而去。
武夫和修士之間最爲直觀的區别是,修士可以研習各種道法,手段多種多樣,讓人很難應對,而武夫除去有着天底下最爲堅韌的身軀之外,一身氣機很難轉化成别的什麽東西,對敵之時,沒有什麽多餘的手段。
緊握斷刀,陳朝沒有猶豫,朝着眼前的海浪他便一刀斬了出去。
管他什麽東西,斬開就好了。
他咬了咬牙,然後整個人随即撞入這片巨浪之中。
他背後的少女有些害怕,于是便低下了頭,緊緊貼着對方後背。
陳朝是個打熬過無數次筋骨的武夫,身體堅韌,扛得住,可她和謝南渡一樣,才踏入修行沒有多久,天賦絕佳,但是卻還沒有來到她該來到的地方,此刻和普通人相比,她強不了多少。陳朝撞入了那片海浪之中,身軀瞬間便受到了那些海浪的拍打。
就好像是海岸一般。
那些蘊含着強大氣機的海浪很是狂躁,感受得出來,那清瘦男人修行這門道法的時候極爲用心,此刻隐約間已經掌握了其中的真意。
很難應對。
陳朝感受着海浪拍打身軀的疼痛,卻不是太在意,因爲這種疼痛比起來打熬身軀的時候,要弱太多。
他很快穿出了那片海浪,出現在了那個清瘦男人身前。
一拳沒來由的砸出!
清瘦男人躲閃不及,或者說他根本沒有想到顧泯能夠穿過那片海浪來到自己的身前,所以躲閃得太慢。
那個拳頭已經砸中他的額頭。
巨大的力量讓清瘦男人再也站不住,不由得朝着身後倒去,隻是在倒下的時候,他的掌心開始湧出數道氣機,有種莫名的氣息在這裏生出,但陳朝卻不想給他任何扭轉戰局的可能,在那些氣機尚且湧出的時候,他下一拳,便砸向了對方心口。
那一拳極爲有講究,那個地方正是氣機運轉的關鍵,若是受創,肯定是不能再運轉道法的。
陳朝的拳頭很重,像是一座山一樣重。
男人的身軀很瘦弱,所以承受不住。
被一拳砸中的時候,他的心口便塌陷了下去,掌心氣機瞬間消弭。
他看着那個出拳的少年,眼裏有些痛苦和迷茫的神色,他想了想,有些話想說。
但陳朝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
斷刀已經握住,刀鋒已經劃破他的身軀,順着鮮血流出的,還有他的生機。
出刀殺人,然後收刀,一氣呵成。
這個動作陳朝做得很随意,因爲做過了太多次,太過于熟悉,所以沒有任何難的,也沒有任何新鮮感。
小巷裏的氣息開始減弱,要不了多久,這裏便會恢複如初。
那身體轟然倒下,馬上便會變成一具屍體,鮮血會變得很冷,就像是冷掉的火鍋湯汁。(注)
陳朝有些感慨道:“我更喜歡殺妖,但你既然想要殺一個小姑娘,那我也不得不殺了你。”
說完這句話,他朝着巷口走去,走得很慢,按着他的推算,等到自己走到巷口的時候,這些氣息散去,自己也就能夠離開了。
一直沒有說話的少女忽然開口道:“你真的好厲害,我好佩服你。”
在之前的戰鬥裏,她很安靜,不願意去打擾到眼前的少年,但此刻戰鬥結束,她心中的欽佩之情是再也忍不住了。
隻是陳朝看不到她的神情,其實就算是他轉過頭來,隻怕也隻能看到那兩個洞裏的眼睛。
那眼睛裏當然也有一片盛夏。
陳朝說道:“我倒是希望現在那些大人物真的快一些,要不然我就是再擅長殺人,也根本沒有辦法一直這樣殺下去。”
在最開始進入神都的時候,陳朝對這座雄城有些喜歡,因爲這裏是大梁朝最多光明的地方。
但很快他便發現,這座城裏也有着大梁朝最多的黑暗。
敢在神都刺殺一位道門道首的聖女,這是他以前根本就想不到的事情。
少女說道:“我師父肯定知道我現在的情況了,他隻要知道了,那就沒事了。”
陳朝想着這位聖女的師父肯定會是道門裏極爲了不起的老真人,至少也該是一位彼岸上境的存在,這種修爲,在神都雖然說不上一流,但實在是不錯了。
而想來神都這邊,除去左衛外,隻怕右衛和天禦院,也已經有所動作了。
畢竟這真的已經過去很長的時間了。
來到巷子口,果然是已經能夠離去,但陳朝隻是看了一眼小巷外,便沒有繼續往前走去。
有個麻衣老人,在遠處靜靜看着他們。
陳朝沉默了。
有極爲恐怖的氣息籠罩了他。
這是他最擔心的事情,但還是發生了。
真的有他完全應付不了的強者來了。
那個老人至少是彼岸上境的強者,因爲他展露出來的氣息,比當初宋斂在他身前展露的氣息更爲強大,更爲恐怖。
陳朝有些沮喪,歎氣道:“宋斂那個老男人都還沒死,我居然就要死了。”
——
注:我們終于在武夫裏第一次提及火鍋,啊,那真是個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