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藏在暗處的大人物們表示着沉默,在知曉皇城裏不會有什麽消息傳出來之後,那些在夜色裏行走的家夥,此刻也停下了,不再去做徒勞無功的事情。
那位皇帝陛下在某座宮殿前看着正陽宮外的雷光,想着之前某個少年的宣言,笑了起來。
他沒有說話,隻是站在這裏默默看着,就像是看着這座天下一樣。
……
……
漆黑的刀光斬開那些雷光,一個赤裸着上身的少年披頭散發從雷池裏沖了出來!
何夷擡手,一道早就準備多時紫雷從掌心掠了出去,這一道紫雷他準備了許久,本就是爲了應對陳朝從雷池裏沖出而準備的。
陳朝微微蹙眉,沒有躲避,隻是握緊刀柄,反手一刀,朝着那蘊含着大恐怖的紫雷斬了過去!
何夷微微蹙眉,之前在陳朝用刀斬下那些飛劍的時候,他便覺得有些奇怪,那些飛劍雖然不是劍氣山所鑄,但也說得上堅韌,普通兵器和飛劍相撞,隻怕是也要崩開一個缺口,但陳朝手上的黑色斷刀,卻不知道是什麽材質所鑄,堅韌無比,竟然不受任何影響。
此刻斷刀斬向那道紫雷,若是一般兵器,肯定要被紫雷擊碎,但陳朝這一刀斬下,紫雷直接便斬開,電弧四散,灑落一地!
那把漆黑的斷刀刀鋒之上,殘留的電弧也瞬間消散。
陳朝當空躍下,朝着何夷斬了下去!
手中的這把斷刀,陳朝也不知道它的來曆,隻是在數年的陪伴中,這柄斷刀早已經證明了它是何等的鋒利和堅韌。
其實越是這般,陳朝越是不明白,既然如此堅韌和鋒利,這柄斷刀又是怎麽斷的?
此刻沒時間去想那麽多别的,陳朝已經重重一刀揮下。
何夷看着那漆黑的刀光,這眼中閃過一抹忌憚,然後他便朝着後面飄去。
那一刀重重落下,正好落在他的腳尖之前,而後地面出現一道裂痕,朝着前面蔓延而去,一座廣場,瞬間被撕裂!
何夷始終在那道裂痕之前。
但他依舊不敢掉以輕心,因爲就在此刻,那個赤裸着上身的少年,還在朝着他奔跑。
何夷皺眉,道袍大袖飄搖,數道白線從衣袖裏湧出,一起朝着陳朝而去。
那些璀璨白線無比耀眼,也帶着極爲強橫的氣息。
那是何夷擅長的另外一樁道法,雖然從未在人前顯露過,但多年的研習,他早已經将這樁道法掌握得爐火純青。
白線萦繞而去,将陳朝逐漸形成一座牢籠。
這便是靈牢。
是一樁極爲玄妙的道門秘法。
靈牢落下,陳朝便停了下來。
他看了一眼牢籠外的何夷,沒有猶豫,同樣是一刀揮出。斷刀的刀鋒落在那些如劍變得堅硬無比的白線之上,迸發出一道極大的聲響。
砰地一聲巨響之後,一道碎裂聲跟着傳來,那座才構建完成的靈牢徹底碎裂,白線瞬間消散,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何夷嘴角溢出一抹鮮血,緩緩滴落。
他伸手擦了擦,然後揮了揮手。
随着他的這個動作,此刻他的身上,又有不同的玄妙氣息生出。
誰也不知道何夷到底會多少種道法,但如今他展現出來的那些道法卻遠遠不是全部。
方外修士們很沉默,他們來自不同的宗門,每日修行的也是各自的道法,但沒有一個人和眼前的何夷一樣,同時會那麽多門道法,而且每一門都已經研習到了極爲精妙的地步。
這便是潛龍榜上的天才擁有的不凡之處嗎?
人們默默想着。
陳朝不知道何夷還有什麽手段,他也不在意,當那場大風開始的時候,陳朝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衆人的視線裏。
何夷看到廣場上多出一道殘影,然後皺了皺眉。
隻是沒能等到做出什麽反應來,那道殘影驟然消失,他警覺忽生,蓦然轉身。
身後無人。
怎麽會?
何夷臉色大變。
再度轉身。
來不及任何反應,一個拳頭便落到了他的胸膛上。
那是重重的一拳,是那個少年用盡全力砸下的一拳。
人們看得清楚,那少年此刻手臂青筋畢露,那一拳絕對沒有留力。
何夷的胸膛頓時凹陷下去,他的身軀本就羸弱,自然不及陳朝,如今被陳朝近身,他根本沒有反抗能力。
隻是陳朝很快便收回了手。
何夷的身軀變成光粒散開,在不遠處重新彙集。
他的臉色越發蒼白,但卻還是再次拉開了距離。
陳朝感慨道:“你們這些修士,真的有些招人煩。”
這不是他第一次和修士交手,但眼前的何夷,卻是真正的棘手人物。
武夫的手段太過單一,面對有這麽多道法傍身的修士,很是被動。
何夷看了一眼胸口,此刻那裏已經多出一道傷口,血肉模糊。
他手段頻出,到了此刻,卻還是落在下風,其實早就該認輸了,但是就如何夷所說,他今夜代表的是宗門,宗門的臉面極爲重要,他不能認輸,更不能輸。
所以他開始主動出手,再次運行一門道法。
天地之間,氣機浩瀚,緩慢彙聚,如同流水。
陳朝赤裸的上身忽然有很多處地方開始緩慢的溢出鮮血,那些傷口極爲細微,根本無法用肉眼去看,也無法去說到底是什麽時候遭受的,但此刻随着兩人交手,氣機漸衰,鮮血便順着那些細微的傷口流淌而出。
隻是片刻,他的上半身便已經紅了一片。
鮮血順着他平坦的小腹流下,然後緩慢的滴落到地面,隻是片刻間,便有一灘鮮血彙聚。
雖說何夷的臉色十分難看,但此刻陳朝才看起來是傷勢更重的那個。
陳朝低頭看了一眼,不是太在意這樣的事情。
眼前經曆的,和他之前所經曆的,根本沒有任何可比性。
他拿起斷刀,随意的在自己身上擦了擦,鮮血沾染了刀鋒,一柄漆黑的刀,此刻忽然好似變得不同了些,就好似染上了一層晚霞。
兩人再次靜靜看着對方。
和之前所做的事情一樣。
……
……
在何夷運轉道法的時候,陳朝也動了。
他看似受了極重的傷,但實際上那些傷勢隻能算是皮肉傷,根本沒有傷到他的筋骨,也沒有讓他有什麽行動上的不便。
這種看似嚴重實際上并不嚴重的傷勢,足以迷惑很多人。
場間所有人此刻都生出一個共同的想法,那就是這場比試的勝負馬上便要分出來了。
這兩個人這一次的交手,一定會是最後一次。
隻是這到了最後,到底是陳朝取勝,還是何夷還有法子力挽狂瀾?
誰都不知道結果,誰都在盼望着結果。
謝南渡忽然搖了搖頭,然後轉身朝着不遠處的宮女走去。
看到她的舉動,人們愣住了,不知道這位謝氏少女要做些什麽。
二皇子也有些意外。
李恒則是很有興趣的看向那個少女,心想這少女倒是和皇後娘娘年輕的時候有幾分相似。
……
……
廣場上兩人已經重新分開,赤裸着上身的少年緩慢将斷刀放入鞘中。
何夷沉默看着自己的道袍。
那件花費了無數工匠心思的道袍,此刻胸前多出來一道缺口。
是被一刀斬開的。
那把刀,或者是那個人如果願意。
便不是他的道袍破開,而應該是他的身軀。
他沒有死在這裏,隻是因爲他不能死在這裏。
何夷沉默了很久,眼中的痛苦誰都看得到。
這是他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和人交手,結果卻是慘敗。
這樣的結果很苦澀,也很難讓人接受。
可也不得不接受。
何夷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我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