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柄飛劍的速度已經極快,早已經不是一般的神藏修士可以比拟的了,可那畢竟一柄飛劍,如果全力催動,有這麽快也在情理之中,可是如今的陳朝卻是個人。
修士是人,武夫是人,都是人。
神藏境界的武夫,怎麽可能比神藏境界的修士盡全力催動的飛劍更快?
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修士們的認知裏,這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可如今這樣的事情此刻卻正在發生。
陳朝真正用盡全力的奔跑起來,速度極快,快到那飛劍竟然在一時間都沒有追上,而他和何夷的距離一直不算太大,此刻何夷看着陳朝朝着他沖來,卻沒有半點反應,他所有的心神此刻都在那柄飛劍上,根本無法動作。
若是換做之前,他到底可以當下丢棄控制的飛劍,移動身軀,但在此刻之前,他已經将全部心神都放在了那柄飛劍上,别說此刻能不能抽離心神,隻怕依着當下的局面,一個不好,他還要反受其害。
如今他是騎虎難下,很是爲難。
何夷站在原地看着那個黑衣少年朝着他跑了過來,他臉色蒼白,眼睜睜看着距離越來越近,而那柄飛劍始終沒有追上陳朝。
李恒皺了皺眉,這位年輕宦官已經準備出手,若是何夷不能将那柄飛劍停下,之後的結果,大概就是他自己被自己的飛劍洞穿身軀,那樣的死法,别說是大梁朝,就算是他自己的師門,隻怕是也不願意見到。
那真是最讓人無法接受的結果。
十丈!
五丈!
三丈!
眼看着便是最後一丈。
陳朝手中的斷刀已經做好了揮出的準備,至于那柄飛劍,卻始終距離陳朝還有數尺的距離。
何夷臉色微變,微微張口,一口鮮血瞬間從唇間迸出,在半空中綻放出絢爛的血花,恰好在他和陳朝之間隔開了一道屏障,陳朝面無表情,揮刀斬出,将這道屏障瞬間斬開,清冽的刀光照耀了整片廣場。
何夷已經朝着身後掠去。
陳朝身後的飛劍瞬間無力跌落,那種鋒芒之意盡數消除。
隻是不等陳朝緩過神來,那其餘飛劍,已經到了身後。
陳朝笑了笑,眼前的局面,倒也在他的算計之中,他若是不逼得何夷受傷,那麽這些飛劍的軌迹隻怕是他要花很久的時間才能找到,如今他強行停下了那柄飛劍,自然也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心神受創,那麽他的那些飛劍就不會有之前那麽迅捷了。
軌迹自然也更好判斷了。
陳朝轉身,對着半空某處斬下,一柄飛劍被他斬中,頓時無力地落在了地上。
緊接着第二柄飛劍的下場也是如此,被一刀斬落,插入石磚之中。
随着一陣金石之聲響起,之後的數柄飛劍都是如此結局。
提着斷刀的陳朝斬落那些飛劍,然後沒有任何猶豫,再一次朝着何夷狂奔過去。
這一場切磋比鬥到了現在,可以說發展的極快,也極爲曲折,陳朝的應對手段,有好幾次都讓在場的衆人沒有準備,他們沒有想到他能這樣應對,更是沒有想到他居然能這樣應對,這真是讓人細思極恐的事情。
尤其是陳朝跑得比飛劍還快這件事,更是讓他們覺得不可思議,這哪裏是人力可以做到的?
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怪胎!
修士前期和武夫最大的不同,便是修士可以禦空,因此在交手的時候,修士可以依仗這個手段盡可能的将兩者之間的距離拉遠,然後以道法進行攻擊,那麽即便武夫的體魄再怎麽了不起,也終究會疲于奔命,直到死在修士的攻擊下。
而如今陳朝擁有這麽快的速度,甚至于比飛劍還要更快,那麽就意味着他在和修士的交手裏又擁有了幾分戰勝對方的可能,因爲修士雖然可以禦空,但消耗的氣機也不在少數,如果陳朝能找準時機,不見得沒有機會。
就像是現在這樣。
何夷之前沒有禦空,因爲有道劍作爲依仗,效果和禦空一樣,但此刻道劍被破,他也受創,此刻就算是想要禦空,也再也辦不到那樣的事情了,對于他來說,如今的局面,他是真正的落入下風,若是還沒有些别的手段,他很有可能就會這樣輸給陳朝。
看着眼前那個渾身破爛的黑衣少年,何夷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悔恨,在這場戰鬥中,雖然他早早便拿出了認真應對的想法,但在交手的過程中,他還是有很多地方猶豫不決,因此便給對方留下了很多機會,而對方卻是抓住了他所有的漏洞,一次次選擇,都無比正确,然後将他一步步逼到如此境地。
何夷看着陳朝,看着這個之前他還不當回事的黑衣少年,粗鄙武夫。
“我自幼修行,看遍無數道法典籍,自認心思也足夠缜密,并沒有那麽輕視你,我不該敗給你的。”
雖說此刻戰鬥還沒有結束,但實際上卻已經相差不遠,他如果要認輸,倒也說得過去。
陳朝輕聲道:“我沒看過書,我也不知道那些道法典籍,我這幾年隻是在殺妖。”
是的,這些年陳朝在天青縣的深山之中,爲了那些妖珠,爲了自己的武道前程,他一直都在做一件同樣的事情,那就是殺妖。
道法典籍上的道法固然珍貴,修行之後也固然能夠讓自己變得更強大,但是這些要落在實處,卻還是不容易,修士之間交手,除去境界和各自修行的道法高低之外,其實最重要的是經驗,是對戰之時的心态。
數年的殺妖經曆,無數次的生死之間,早已經讓陳朝的精神足夠堅韌,心态足夠沉穩,他能夠在瞬息萬變的戰局中選擇最好的解決辦法,而且即便是出現什麽意外,也不會有太大的情緒波動。
方外的年輕修士裏自然有很多可稱天才的人物,可在生死之間,沒有人會比陳朝做得更好。
或許隻有北境的軍中年輕一代佼佼者,才有可能在這方面上和陳朝一較高下。
何夷看着陳朝,沉默了很久,說道:“你或許真是大梁朝的年輕人裏,最爲天才的人物。”
陳朝搖了搖頭,指了指在一旁觀戰的謝南渡說道:“我覺得是她!”
何夷看向那個之前在宴會上以言語和自己針鋒相對的少女,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院長的關門弟子,自然有不凡之處,但相較起來,我還是覺得你更了不起。”
陳朝身無名師,也無人扶持,一直都算是野蠻生長,能有如今這個成就,自然是真正的了不起。
何夷歎服道:“我這一生還沒有服過什麽人,你是第一個。”
方外修士爲何一直對大梁朝趾高氣揚?難道是天生如此嗎?其實并不是,他們對大梁朝的漠視和鄙夷,其實來自于這座王朝的弱小,對于百姓來說,大梁朝是一座龐然大物,但對于他們這些修士來說,卻不是這樣,說真正的強者,方外有許多,說年輕的天才,大梁朝的年輕天才在他們眼裏,也不是真正的天才。
弱小,所以被欺辱。
弱小,所以被鄙夷。
在這個世道,弱便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