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大劍仙肯定不傻,但在很多事情上,肯定腦子快不過陳朝。
陳甯也是莞爾一笑,隻是并未說話,陳朝和郁希夷這樣年輕的扶雲修士,她以前沒有見過,以後不知道能不能再見到。
陳朝在船頭有些累了,便一屁股坐在船頭,伸手攬過些海水,說道:“陳甯,等到了那邊,這位郁大劍仙會陪你回小雪宗,到時候你可以讓他當個什麽供奉之類的,反正别的不管,這家夥殺人,還算是有點能力。”
陳甯剛要說話,郁希夷便在船上跳起腳來,讓這條小船都一蕩一蕩的,“姓陳的,什麽供奉?老子什麽時候說過要做什麽供奉了,你跟老子說清楚!”
陳甯一怔,原來這位沒有把事情跟這位大劍仙說清楚嗎?
陳朝轉頭看了郁希夷一眼,無所謂道:“反正都是殺人,你還在意什麽?”
“老子是要去跟陛下一起并肩作戰的,你他娘的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說沒關系,都一樣?”
郁希夷一腳踏在船上,這一條小船,很快便下沉好幾分,險些栽進水裏,陳甯一個踉跄,也差點滾進去,隻有陳朝,老神在在,不開口,也沒有什麽愧疚之意。
“老子就說你那會兒是在笑什麽,怪不得了,原來是在這裏等着老子,陳朝啊陳朝,你這個家夥,真是他娘的老奸巨猾……”
郁大劍仙一生氣,随手掠出一抹劍氣,直接往海面斬去,眼前的海面,在頃刻間便多出一條無盡長的溝壑。
陳甯被這一幕驚得目瞪口呆,但陳朝隻是說道:“郁大劍仙,别拿這玩意出氣了。”
郁希夷冷哼一聲,散去劍氣,這才重新坐下。
陳朝這才緩緩開口道:“小雪宗在那邊,算是我暫時開創出來的基業,正是發展的時候,你這次去,就是把基業穩固,那邊分爲四部,其中有三部都對我們這邊都沒有什麽好态度,隻有西部一部之力,還是太小了些,你幫着小雪宗做些事情,等到後面,他們一回頭,他娘的,怎麽自家全是好人了?”
郁希夷皺起眉頭,然後忽然眼睛放光,“你是說,我是刺入他們心髒的一把利劍!”
陳朝一怔,随即豎起大拇指,“好見解!”
“你是說,我在這幫着小雪宗收攏那些對我們有好感的修士,然後等到後面,就能出其不意解決他們,到時候就徹底解決大麻煩?!”
郁希夷自顧自開口推測,關鍵是他說的,還的确是陳朝想說的,不過這位大劍仙隻怕是沒有想過其中的困難,隻看到了結果。
陳朝想了想,語重心長說道:“不過你也要知道,這事情十分危險,我想了想,其實不見得非要你去……”
“什麽話?!”
“把最危險的地方交給我就行了,我你還不放心嗎?”
郁希夷拍着胸脯,“這個世上,你不信我,難道還指望阿月那家夥?”
陳朝不說話,要是雲間月來了,他還真指望雲間月。
郁希夷這家夥,做事沖動,修爲足夠,就是很多時候,不夠冷靜。
不像自己。
陳朝深吸一口氣,拍着郁希夷的肩膀,“交給你了,好兄弟。”
然後等陳朝轉頭的時候,陳甯其實一臉擔憂地看着他,她可不傻,從兩個人的交流裏,她總覺得眼前這個大劍仙,隻怕不太靠得住。
陳朝回了個放心的眼神,郁希夷這個人,其實大多時候,還是很靠得住的。
……
……
一條小船,在海面上不斷飄蕩,已經出海許久,不過這次出海,整個海面上,他們幾乎沒有看到任何一條漁船。
隻怕海外的事情沒有解決之前,這些靠着捕魚爲生的漁民,很難再出海了。
郁希夷看着海面,忽然說道:“陳朝,你他娘的就半點都沒生起過要當皇帝的心嗎?”
他忽然轉過頭來,看着陳朝的眼睛,認真說道:“真的沒有一刻想過嗎?”
依着如今的局面,隻要他願意,郁希夷這幫人,其實都是樂見其成的,但陳朝隻是反問他,“你呢,想過嗎?”
郁希夷翻着白眼,“别鬧,說正事呢!”
“其實也想過,大概是在我從當初的崇明宗後山,也就是那戎山宗舊址學了白霧,記起來小時候的事情那個時候,我其實想,如果我要不是庶出,而是嫡子,而且還是長子,我那位兄長,是不是就不敢這麽對我了?”
陳朝笑道:“其實沒什麽志氣,那會兒也隻會想着,要是不受欺負就行,能安安穩穩跟我娘過日子就行,什麽皇位,什麽天下,倒是從來沒想過。”
郁希夷皺了皺眉頭。
陳朝自顧自說道:“知道你也好,阿月也好,宋斂他們也好,甚至是南渡也好,估摸着都想過,我不做皇帝,是不是因爲被什麽東西困住了,放不下那個面子之類的,我也知道,我但凡有這個心思,我就能坐上去那個位子,按着陛下的意思,這天下是他從我家拿過來的,再還回去,也沒什麽關系,其實或許更多的,是不是對我父親有些愧疚,但其實這些都不重要,我沒想過,做皇帝有什麽意思呢?如果說是要讓天下人都不敢不聽我的話,我現在,也做得到。至于要爲百姓們做些事情,那麽不用做皇帝,就辦不了這些事情了嗎?”
陳朝揉了揉臉頰,“你們啊,總是喜歡用自己的想法去揣測别人。”
陳朝最後眯着眼,看向郁希夷,“退一萬步說,你他娘的郁希夷,就不能讓我陳朝真的做個聖人嗎!”
郁希夷目瞪口呆。
隻是下一刻,這位大劍仙,就又罵道:“你大爺!”
陳朝哈哈大笑,這一次笑得十分暢快。
郁希夷也跟着笑起來。
陳甯看着他們笑,也笑了起來。
而就在他們都笑起來的時候,小船不知不覺已經飄過了白霧,穿過了那道分界線,在這邊,還在大梁境内,在那邊,就不屬于大梁了。
穿過白霧之後,郁希夷的笑聲戛然而止,這位青衫劍仙忽然站起身來,神色凝重,“你在這邊朋友多嗎?”
陳朝很認真地看着他說道:“我他娘的才來一趟,能有什麽朋友?”
郁希夷皺眉,“能不能配合一點?”
陳朝于是說道:“有幾個。”
“你的那些朋友,境界高嗎?”
郁希夷又問。
陳朝搖頭,“境界應該不太高。”
“那現在這幾個人,應該不是你的朋友了。”
郁希夷最後總結,手中不知道什麽時候,便多出了那柄飛劍野草。
這柄百年一劍,劍氣森嚴。
陳朝有些無奈,“非要搞這一下子做什麽?”
郁希夷沒回答他,隻是感知之後,忽然神色變得輕松起來,“姓陳的,怎麽才五個?”
在北境一戰之後,動不動就和一群扶雲大妖厮殺的日子已經過去,如今即便是被多位扶雲圍着,郁希夷其實也不覺得有什麽,畢竟這才五個人,而且氣息都不是太恐怖啊。
陳朝挑了挑眉,“估摸着就隻想着有我一個人,一對五,這很慎重了啊。”
郁希夷譏笑道:“就算他們是五個打你一個,你想走,他們估摸着也攔不下,從氣息來看,都太弱了些。”
陳朝笑道:“最後面那個氣息足,估摸着能比董先生強點。”
郁希夷一臉不悅,“那個氣息最足的人,當然要留給我,你他娘的又想自己占了?”
陳朝最後隻是歎氣道:“得嘞,郁大劍仙,要不要我替你攔住其他幾個,你先一個人,跟他玩玩?”
郁希夷不言不語,隻是劍氣暴漲。
陳朝也笑了起來,兩人既然感受到了那股殺意,那就不多想了,肯定是敵人了。
至于陳甯,這會兒一臉茫然,怎麽來了五個扶雲修士,他們不是隻有兩個人嗎?
怎麽兩個人在五個扶雲修士面前,還那麽鎮定自若?
這到底是什麽回事?
陳甯有些時候,覺得自己看不明白這個世界。
……
……
扶搖宗。
竹樓那邊,扶搖天人今日有别的事情,因此就隻有陳澈和白衣少女兩人。
這位大梁皇帝站在窗外,看了看桂山這滿山桂花,忽然有些感慨道:“要是朕的皇後還在,看到這些景象,該多高興。”
白衣少女不理會他,隻是自顧自用手指玩着吊在窗上的那串風鈴,聽着響聲,這才滿意地眯眯眼。
陳澈說道:“我要下山一趟。”
這話很突兀,沒什麽理由,就是要下山,白衣少女擡起頭,“你不知道山下有多少人等着殺你?”
“我想了想,那小子這次過來,那邊不見得不會動手,他獨木難支,估計會有些麻煩。”
陳澈給出自己的理由,其實沒什麽道理。
“你怎麽知道他馬上就要過來?你怎麽知道他會一個人過來?”白衣少女沒好氣地說道:“你就說你擔心自己的寶貝侄子出事不就行了?”
陳澈哈哈大笑,大步離開,“是擔心,他姨娘生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他要是出事,朕以後也沒臉去見他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