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要是隻挨打一次也就算了,可實際上是挨打之後,自家師父就會一隻手提起一人,就像是提小雞仔一樣,将他們兩人提着走進一間藥浴屋子,大概是有錢了,陳朝還專門找人在屋子裏砌出一個大池子,每天喂拳之後,就将兩人丢進去,任由他們打熬筋骨。
于清風照例會大喊大叫,賀良就隻是默默忍受,很有陳朝當年的風範。
不過他們這一脈,打磨身軀也和尋常武夫不同,因爲有那白霧加持,所以往往會在常人忍受不了的極限上,再上一層樓。
這雖說更爲痛苦,但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
陳朝坐在竹樓前,在兩個弟子打熬身軀的時候,他口鼻之間溢出白霧,其實體内氣機流轉,也是修行。
身側的一間屋子門被打開,頂着一頭濕漉漉長發的甯青念走了出來,來到陳朝身側坐下,陳朝拿起幹燥布巾給自己這個關門弟子擦拭頭發。
甯青念如今也走上了武道一途,隻是三個弟子裏,陳朝對于自己這個小弟子心思最爲複雜,她确實是個武道胚子,但卻偏偏是個女子,光是打熬身軀這一項,陳朝其實便有些舍不得讓她去做,可武夫一途,若是不打熬體魄,那就是紙糊的花架子。
一邊替自己這個關門弟子擦頭發,陳朝想了想,問道:“青念,打熬身軀,有些苦吧?”
甯青念搖搖頭,“不苦。”
這兩個字,倒是一下子将陳朝本來想要說的話硬生生給卡在喉嚨裏,說不出别的話。
“師父,你是想要我放棄武道一途,去修行别的?”
甯青念仰起頭,眼眸在發絲之間,但依舊無比明亮。
陳朝替她攏了攏頭發,坦然笑道:“有這個想法,不過你要是覺得能吃苦,不願意,那就當師父沒說。”
甯青念沒繼續這個話題,反而是開口詢問,“師父,我在武道上的資質,比起來兩位師兄來,怎麽樣?”
陳朝看了一眼屋内,聽着那已經沒了什麽力氣的喊叫聲,說道:“小于天賦比小賀好一些,小賀刻苦一些,但他們兩人的天賦加起來,都不如你。”
若是不分男女,光從天賦來說,甯青念才是那個最适合繼承他衣缽的弟子。
“那我爲什麽要去修行别的?”甯青念看着陳朝,笑着說道:“師父的武道,明明在等着我來繼承啊。”
陳朝聽着這話,舉着的手在半空停了片刻,這才落了下去,放在甯青念的腦袋上,笑呵呵說道:“那以後你就要是世間最了不起的女子武夫了。”
甯青念搖搖頭,一本正經說道:“去掉女子兩字。”
陳朝哈哈大笑。
……
……
北境的邊軍終于在這個初秋的月底,來到了神都城外。
大軍入城之前,幾乎所有的北境将軍們,在城門外,看着這座雄城,都有些精神恍惚。
在北境,他們駐守了很多年,和妖族厮殺了不知道多少次,可以說,每個人都是從屍山血海裏殺出來的,說是見慣了生死也沒有半點問題,所有人的心智都無比堅定,但此刻看到這座雄城,幾乎所有人都心神搖曳。
他們都是第一次見到這座雄城。
第一次見到這座大梁朝所謂的帝都。
李長嶺忍不住抹了一把臉,讓自己鎮定下來,“他娘的,也……沒多高嘛。”
話雖這麽說,但他還是忍不住哽咽起來。
他想起了那些曾經的袍澤,和他一起在沙場厮殺,一起經曆生死,但是他們卻不如自己幸運,沒有看到妖族被他們擊敗,也沒有看到過這座雄城。
這一時間,自然感觸。
高懸也是邊軍長大,幾代人都是邊軍将領,這座神都,他看過畫像,但的确和畫像裏的那座神都,相差還是很大。
随着城門大開,太子殿下領着文武百官走了出來。
大軍班師還朝,若是大勝,向來有天子親迎的慣例,這一次北境之戰,邊軍直接将妖族夷滅,這樣的曠世之功,自然而然會最高禮遇。
看着文武百官,衆将翻身下馬,雖然功高,但基本的君臣之禮,自然是要講究的。
太子殿下三兩步來到謝南渡身前,輕聲笑道:“嫂……謝将軍,辛苦了。”
謝南渡微微點頭,說了些多賴殿下的話,她雖然不愛說這些,但在這個場合,也該說些什麽。
豈料太子殿下一擺手,不滿道:“謝将軍打什麽官腔,都是一家人,哪裏用這般?”
謝南渡對此隻是微微一笑,并不多言。
之後太子殿下領着謝南渡入城,提醒道:“謝将軍記得在朝會之前,和兄長入宮一趟,有個家宴,也是想讓兄長看看他的侄子。”
太子妃吳心月,早在北境大戰之前就已經有了身孕,在北境大戰的最後那些日子,誕下了皇孫。
“還沒取名字呢。”
太子殿下笑着說道:“就等着兄長取名了。”
……
……
謝南渡回到那座久違的竹樓,整個人都輕松不少。
這些日子在北境每日都要調兵遣将,思緒亂成一團,也一刻不得閑,那種精神上的壓力,尋常人是不會明白的。
陳朝領着三個徒弟走了出來,笑道:“怎麽才到?”
謝南渡看着他,還沒來得及說話,陳朝身側弟子,都開始跟這個師娘見禮。
謝南渡回應了他們之後,這才看向陳朝,問道:“你能不知道我們何日回京?爲何不去城門處?”
陳朝撓撓頭,“我如今這般,出現在城門那邊,不知道有多少百姓,百姓裏又不知道有多少待字閨中的黃花大閨女,你們這會兒入城,還能勉強順利,要是我去了,你們還能這麽順利?”
聽着這話,于清風扯了扯嘴角,連忙将頭轉向一邊,賀良則是一臉的理所當然,甯青念沒有什麽表情。
謝南渡啧啧道:“說這麽多,就是隻字不提讓那位劉侍郎上門賠罪的事情?”
陳朝有些尴尬,“既然早知道,逗我做什麽?不過我可沒讓他上門賠罪,隻是讓翁泉帶了句我回來了的話,至于他爲什麽鬧出這麽大的動靜,天知道。”
“你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