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容易和沒辦法找到卻是兩回事,這個世上沒有什麽妖帝沒辦法辦到的事情,所以隻要妖帝願意,他就會得到一個新的臣子。
新任妖族大祭司叫栖吳,并非出自什麽大的種族,祖上也沒有過什麽了不起的人物,在過去的那些年裏,他在王城的職位不高也不低,一直不能升遷的原因,在過去的那些年裏,據說是因爲大祭司的打壓,但更多人其實明白,不是因爲這個,隻是因爲栖吳的境界不夠,雖然一直是忘憂,但想要往上爬,卻應該要是妖君才對。
如今大祭司死于人族之手,新任大祭司的位置并沒有空出來多久,妖帝很快就一言而決,将栖吳推上了新的大祭司之位。
栖吳的身形很單薄,比起前任大祭司景祝要瘦弱很多,但他卻有着一雙明亮的雙眼,看着宛如星辰。
他冒着大雪從王宮外來到看台一側,擡起頭看了一眼站在看台上的妖帝,眼眸中有些掩飾不住的敬佩。
妖族天生尊敬強者,但除去尊敬之外,也會有野蠻所謂的取代之心。
但栖吳的眼中卻隻有最純粹的敬佩,而沒有任何的野心。
這或許是因爲他自己的境界太低,很明白自己是怎麽都不會有着取代妖帝可能,所以才能這般。
妖帝看着漫天大雪,看着那些大雪将一座黑色的王城淹沒成一片雪白。
他沒有看栖吳,隻是開口道:“怎麽樣了。”
他的聲音還是那麽威壓,又好似有些遙遠,就像是天空中飄蕩着的白雲一樣。
栖吳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衣擺,“陛下,大軍攻城已經幾乎停滞,我們和人族相持,實際上就是給人族喘息的時間。”
“而紅袖妖君,似乎也不在大軍之中,如今還是南疆的那些妖将正在統率大軍。”
栖吳說到這裏,頓了頓,咬牙道:“陛下,臣以爲,紅袖妖君有私心!”
“私心?這麽簡單的事情,你能看出來,那誰都能看出來了。”
妖帝的聲音響起,沒有什麽情緒,這些表面上的東西,不會是什麽秘密。
“再看看。”
妖帝面無表情,對于南方的戰事,他的确不是太關心。
“陛下,公主此刻理應在漠北,隻是派出去的人尋不到公主的蹤迹。”
栖吳低頭說着這些妖帝關心的東西。
“她已經踏入扶雲之境,想藏起來,就算是朕也不見得能找到她,就更何況是你了。”
妖帝揮了揮衣袖,淡然道:“隻是朕的女兒躲着朕确實沒有什麽道理。”
栖吳沉默片刻,道:“若心中坦蕩,便不會如此,既然如此,想來便是公主心中有鬼。”
這話說得簡單,但此時此刻敢在妖帝面前說出來,就絕對不簡單,若不是有大膽量,就是相信妖帝會無比信任自己。
不然怎麽可能在一個父親面前去說他女兒的壞話?
妖帝依舊沒有看這位新任的妖族大祭司,而隻是說道:“越是找不到她,便越要找,漠北不過三萬裏,沒有什麽找不到的。”
“遵旨。”
栖吳或許跟景祝最大的區别,好像不是誰更忠誠,而是在所有時候,這位新任的大祭司都隻會站在妖帝這一側,完全遵從妖帝的命令。
“陛下,還有一件事。”
“白京死了。”
栖吳來到這裏,說了三件事,第一件事是南方的戰事,這是如今明面上最重要的大事,所以要先說,第二件事便是西陸的事情,這位妖族公主的事情,很顯然才是妖帝如今最關心的,而這第三件事,才是一件說不上大的事情。
“白京之前在南方戰敗,但卻沒有死在戰場上,大概會是人族有意爲之,臣探聽的消息是說,紅袖妖君當初并未給白京的大軍共通軍情,約莫就是騙着白京在望月台那邊死戰的,之後妖海部族折損大半,應該也是紅袖妖君有意爲之。”
“白京肯定會想明白其中的關節,返回妖海之後,這些日子一直在蟄伏,但依着他的脾氣,肯定是會報複的,紅袖妖君大概也能想明白這件事,或許就是南疆有人去殺了白京。”
“不過白京作爲妖君裏的佼佼者,境界之高,說是在忘憂盡頭無敵也不爲過,南疆并無扶雲大妖,想要殺了白京,不容易,而且妖海那邊傳回的消息來看,白京死之時,白蛟一族竟然沒有一人察覺,這就說明,殺白京的人,要比白京強大得多。”
之前他都已經說了,白京在妖君裏幾乎無敵,能這麽悄無聲息殺了白京的,大概隻有扶雲境的大妖。
那會是誰?
“你覺得是誰?”
妖帝的聲音在風雪裏響起。
栖吳猶豫片刻,說道:“臣覺得會是公主殿下。”
公主西陸在王城破境,而後離開王城,所有人都以爲她會南下,但實際上她有可能先北上,殺了白京。
“這些日子,公主和紅袖妖君走得很近。”
栖吳的理由倒也很充分。
妖帝說道:“既然是她殺的,那麽她便已經和紅袖是一路人。”
栖吳說道:“如今局勢下,公主如此作爲,隻怕……”
說到這裏,栖吳也沉默了會兒,沒有繼續說下去,再說下去,那些話就有些過分了。
西陸在如今的局勢下這麽做,是爲了什麽?隻怕唯一的可能就是爲了那張椅子。
過去的那些日子,西陸沒有過這樣的想法,是因爲她還隻是一個妖君,但如今她已經破開了那個境界,離着妖帝并不遠,那麽她難道不會對那張椅子生出什麽想法?
要知道,那可不是一把尋常的椅子。
妖帝平靜道:“你可以說她就是爲了朕的皇位,這樣的事情發生過很多次,就在數年前,便也發生過。”
妖帝說的是那些妖族請動神照妖君去漠北尋他的故事。
妖帝之位,從來都不是一把随随便便就能坐穩的位子,曆代的妖帝,鮮有善終的。
但誰都知道這個位子兇險,可想要坐上去的人還是很多。
絡繹不絕。
栖吳說道:“陛下,若是他們想要奪位,那我們要早做打算才是。”
到了此刻,妖帝終于轉過頭來,看着眼前的栖吳,那雙無情的雙眸就這麽無情地看着栖吳,“你說,朕的女兒,妖族的公主,真的會想着殺死她的父親嗎?”
皇族的争鬥早就不罕見,妖帝這麽問又是爲什麽?
難道他對自己的女兒還無比的在意,不願意父女之間還會以生死而見?
栖吳低着頭,對這個問題,他需要思考很久,才能給出最後的答案。
“陛下,臣怎麽認爲這并不重要,公主會怎麽做,這才最重要。”
這句話有些圓滑,但要是仔細思考隻怕還會發現些真義。
妖帝不說話,思緒似乎也有些發散。
栖吳适時的轉移話題道:“妖海的那些人很憤怒,隻怕就要生事。”
“朕聽說在妖海,白京的話比朕的聖旨都還要管用,既然這樣,他想來在那邊威望甚高,那些人要爲自己心中的神明做些什麽事情,朕又能做些什麽呢?”
妖帝笑了笑,這位妖族的帝君好像說了一句自己都不太相信的話,但他卻不在意,在妖域,他說得話,就算是放屁,旁人也隻能聽着。
“好好看着吧。”
妖帝揮了揮手。
栖吳弓着身子,很快便轉身消失在風雪裏。
妖帝看着栖吳的背影,伸出手接了些風雪,然後才輕聲道:“這個世上的事情是沒有什麽不一樣。”
……
……
風雪裏,西陸擡起頭,看向了某處,然後她便看了謝南渡一眼,謝南渡四周便出現了無數道的氣息,将她困在了原地。
那些氣息很強大,雖說沒有越過忘憂盡頭,但肯定比謝南渡現在要更強,所以困住謝南渡并不是什麽問題。
困住謝南渡之後,西陸大踏步往前走去,最後在風雪裏見到了紅袖妖君。
紅袖妖君看着西陸,松了口氣。
“我們要殺了他。”
紅袖妖君開門見山,她已經打定主意。
西陸說道:“謝南渡在我這裏。”
她沒有拒絕,這就說明西陸早就已經堅定了這個想法。
紅袖妖君皺起眉頭,“她在這裏是爲了什麽?”
西陸看着紅袖妖君,搖了搖頭。
她不知道。
“這個女子太過危險,最好還是殺了。”
紅袖妖君說了一半,便搖了搖頭,“殺了她,那事情就要朝着誰都沒辦法預料的方向走去。”
她太知道謝南渡在陳朝心中的地位了。
西陸情緒複雜,“我也不太想此刻殺她,總覺得殺了她,這件事便做不成了。”
“那就好好看着她,不要讓她做些什麽。”
紅袖妖君深吸一口氣,将那個琉璃瓶遞給西陸,說道:“拿着它,關鍵時候能保命。”
“本來是一瓶,但另外半瓶我要用來這件事。”
紅袖妖君拍了拍西陸的肩膀,“你要做好準備。”
做好什麽準備?
當然是做女帝的準備。
西陸擔心道:“我還是覺得做了這件事之後,事情會很糟糕。”
紅袖妖君眼神複雜,“隻是我們已經沒有别的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