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來說,人族在第一場大戰之後,身體和精神上,已經到了一個臨界點,再一鼓作氣,說不定就能一舉擊潰人族,從此南下。
但此刻妖族這聲勢變弱,腳步變緩,卻讓妖族各部落都默契地沒有提出異議。
妖族雖然修整了一段時間,但是疲倦還是萦繞在每一個妖族的頭上,他們的精神屬性本就沒有人族堅韌,能夠堅持到現在,除去妖帝的命令之外,就是憤怒在支撐着他們。
他們的憤怒來自多方面,有對于離開自己的部落,要冰天雪地來到這裏的憤怒,也有對人族曾将他們的朋友親人所殺的憤怒。
但最大的憤怒,大概還是人族居然敢阻攔他們的憤怒。
在他們眼裏,人族就應該像是幾百年前那樣,面對他們,就應該臣服,就應該投降,就應該将自己最鮮美的部位獻出來,讓他們享用。
他們或許永遠都不會接受人族強大起來的事情,就像是他們永遠也不會相信會有人會比自家的妖帝更強這件事。
城頭上,謝南渡和雲間月站在了一起,這兩人過去的那些日子其實很難有過這樣單獨相處的時光。
但陳朝既然将将軍府交付給了雲間月,謝南渡自然有些什麽事情都不會避着這位癡心觀的觀主。
“雲真人,這一次能來到城頭,想來也頗爲不容易?”
大概什麽樣的對話,都需要先有一番寒暄,之後才能開始正常的對話。
“是戰過一場,有些人上了年紀,想法就會固定,很難改變。”
雲間月說道:“但世界總歸會是年輕人的,最怕的是年輕人過些時間,就會變成另外的老年人。”
世界就是一個巨大的輪回,沒有什麽會一成不變。
謝南渡嗯了一聲,說道:“他走之前跟我說過,鹿鳴寺會來人,昨日那位平渡大師和一衆高僧已經來了,如今就在将軍府裏。”
雲間月想了想,說道:“聽說境界最高的,還應該是那後山半山腰的那個老和尚。”
“老和尚卻是請不動的。”
謝南渡開口說了一半,之後雲間月便知道後面半句話。
然後雲間月感慨道:“他真是做了不少事情。”
謝南渡看了一眼雲間月,有些奇怪。
但她卻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繼續多說,而是說道:“如今妖族的攻勢變緩,他做成了些事情?”
雲間月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隻是看着前方的天空,沉默不語。
如今妖族的扶雲大妖們都沒有出現在戰場上,這些攻打的妖族就更像是敷衍一般,這并不符合常理。
“但妖帝那般人物,絕不是什麽能簡單殺的,他的城府,比起來陳朝,也不弱。”
雲間月說道:“他雖有謀劃,但做成這樣的事情,卻并不容易。”
這件事謝南渡也知曉,妖帝若是那麽好殺,那就不會是妖帝了。
“但他還是去了。”
雲間月輕輕開口,說道:“我很佩服他。”
謝南渡說道:“那是他的職責,其實說起佩服,我更佩服你。”
陳朝雖然深入妖域,但是這卻是他作爲大梁鎮守使應該做的事情,但雲間月卻是本來不必來這裏的。
他不來這裏,也沒有任何人可以苛責他。
雲間月沒說話,這樣的事情,他不會覺得有什麽了不起的,他隻想能做更多一些,爲陳朝減輕一些壓力。
“我想最後殺妖帝,或許還得我們三人。”
雲間月最近已經感受到了将軍府裏的那道劍氣越來越濃郁,某位大劍仙,看起來已經要破開那道門檻,成爲一個更爲強大的劍仙了。
謝南渡說道:“我覺得他或許不是這麽想的。”
雲間月吃驚道:“你是說,他有可能自己要将妖帝殺了?”
謝南渡點了點頭。
“他能做到嗎?”
雲間月雖然早就知道陳朝的了不起之處,但獨自打殺妖帝這件事,他還是不相信陳朝能做成,這一次陳朝深入妖域,雖然他自己說是去殺妖帝,但雲間月卻隻是覺得,他隻是會做一些準備而已。
謝南渡說道:“想做這樣的事,和做得到本是兩件事,但他也是那種想做,就大概要一定要做成的人。”
雲間月沉默不語,聽懂了這些話,好像又沒有聽懂這些話。
謝南渡沉默了會兒,才說道:“其實我有個想法,但是卻沒有人可以商量。”
雲間月皺了皺眉,有些疑惑。
“高懸是可以和我商量的人,但他此刻卻在望月台,沒辦法過來,機要秘密,若是用書信會有可能走漏。”
謝南渡很認真地看着雲間月,不像是開玩笑。
“但這樣的軍國大事,你問我不會問錯了人?”
雲間月雖然在修行上是天才,在方外有着極高的威望,但也隻是修行界裏的大人物,在行軍打仗之類上,根本并不擅長。
想來謝南渡此刻要問的,就肯定是軍伍的事情,他也擔心會不會讓謝南渡無所得。
無所得還好,但更多的就是怕自己的意見影響了謝南渡,然後會影響整個戰局,如果真是這樣,那他雲間月就是罪人。
謝南渡說道:“我也在想,大家都熟讀兵書,太明确如今的局勢了,想法是不是也是被困住了,反倒是局外人,可能看得更透一點。”
雲間月沒有急着說話,沉思片刻之後,這才說道:“請說。”
謝南渡深吸一口氣,說道:“如今妖族疲軟,是否應該派遣一支騎軍繞到妖族後方襲擊?”
雲間月問道:“是否太過膽大了?”
謝南渡說道:“就連你也覺得膽大了,是不是就說明根本就沒有人會想到我會這麽做?”
雲間月看着謝南渡的眼睛,忽然說道:“你其實根本沒想着問我的意見,你這是多此一舉。”
謝南渡沒有反駁,隻是有些興奮的說道:“是的,那是我一直的想法,我問你隻是随便問問。”
“現在出騎軍,絕對有用!”
看着陷入了某種狀态的謝南渡,雲間月忽然發現,自己好像根本沒辦法看清楚這個聲名在外的女子。
于是他開始佩服起來陳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