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妖族帝君已經做了自己該做的事情,接下來的事情,自然是旁人要做了。
不過雖說妖帝離開,大祭司戰死于城外,但孤風口這邊的大梁守軍也終于被擊潰,大批的妖族登上了城頭,負責攻打孤風口的副将看着城頭上那爲數不多的人族士卒,緩緩走了過去,途中随意扯下一隻人族士卒的手臂,放在嘴裏嚼了幾口,以至于滿嘴都是鮮血。
境界越高的妖族,對于血肉的渴望便越淡,但在當下這個局面,妖族大軍如此費勁才登上城頭,心底的那種最原始的欲望,自然而然地就被再次激發出來。
那些不多的士卒看着眼前這個無比可怕的妖族将軍,此刻也無比平靜,許多人的容貌看着還很青澀,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走上戰場,但此刻卻沒有了害怕。
「你們要是投降,從我的胯下鑽過去,我就放過你們。」
妖族副将用蹩腳的人族語言開口說話,周圍的妖族士兵在這一刻也都笑了起來。
一個都尉打扮的大梁邊軍不說話,隻是沉默地在一旁抓起同袍的刀,用僅存的左手握住,一瘸一拐地朝着妖族大軍走了過來。
在他身後,一衆士卒,也是拿起武器,緩慢地朝着前面走去。
孤風口失守了,這是他們的責任,對此也沒什麽辦法,如今,唯有一死而已。
看着這些人族士卒的決絕,那位妖族副将也愣了愣,不過還是很快反應過來,獰笑道:「等會兒别着急殺他們,就這麽活着把心肝掏出來才好吃!」
妖族士卒們轟然應是,一座城頭上,在這一刻,滿是笑聲。
……
……
數息時間之後,那妖族副将随手丢出一副心肝,擦了擦嘴,站在城頭上,這才說道:「給紅袖妖君大人傳戰報,就說孤風口已經被攻下來了,隻是……大祭司死于城下。」
妖族副将臉上的神情這會兒也變得有些低落,能攻下孤風口,的确是好事情,但大祭司卻命喪于此,對他來說,也很難笑得出來。
大祭司的爲人他也很敬佩,這樣的人物,本來不該死得這麽早的。
站在這從來沒有登上的城頭上,妖族副将往南方看去,聽說人族的南方氣候宜人,十分适合居住,那邊很少有什麽冬日大雪,即便有,也不過是增添的景象,而非讓生存更爲困難的環境。
目光緩緩在城頭掃視,這裏到處都是屍體,人族的,妖族的,鮮血混在一起之後,誰都說不清楚誰是誰的了。
這哪裏分得清楚。
他的目光忽然在某處停下,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因爲他看到了一面在人族士卒全部都戰死之後,都還沒倒下的旗。
那旗上寫了個梁字。
妖族副将面無表情地走了過去,然後伸出手,擰斷了這杆旗,丢在了血泊裏。
「哪裏有這麽難啃,一群蝼蟻,再怎麽團結,也該被咱們踩碎的。」
……
……
攻下孤風口之後,妖族最先嘗試的是去操控神弩,若是有了這些弩車,之後若是人族還想收複這座關隘,就要自食其果了。
但實際上兵部那邊早就有所準備,在打造這些神弩的時候,便留有後手,妖族的妖氣根本無法催發,不過那位妖族副将倒也果斷,在知曉無法催發之後,就直接下令将這些弩車毀掉了。
之後妖族大軍嚴陣以待,并未急着以此地爲根據,繼續朝着周遭的其餘關隘攻伐,他們在等人族的大軍,也在等一個人。
是紅袖妖君。
這位妖族的大軍統帥,其實來得很快,她算着時間,在将軍府
那邊退兵的時候,就已經悄無聲息地來到了這裏。
并不是孤身一人,而是帶着一位女子。
妖族公主西陸。
長公主和公主,兩個人有很多地方很相似。
這兩人來到城頭,來到妖族兩百多年都不曾登上的城頭,一時間其實都有些感慨。
「聽說……大祭司死了。」
西陸猶豫片刻,說出了這句話。
紅袖妖君倒也沒有藏着掖着,直白道:「是的,我故意的,用景祝的命,來換這座關隘。」
「換一個咱們能登上城頭的機會。」
紅袖妖君說完這句話,沉默了很久,這才看向西陸,醞釀了很久,才問道:「你會不會也覺得我有些絕情?」
西陸明顯聽得出來她的嗓音裏有些顫抖,所以她想了想,說道:「我怎麽看不重要,重要的是大祭司他會怎麽看。」
「景祝不會怪我的,他隻要知道對咱們好,就不會怪誰。」
紅袖妖君開口,隻是說完這句話之後,她的眼神變得無比的黯然。
他不怪誰,可這也不是他要受委屈的理由。
「其實我一直在想,若是死光了景祝這樣的人,活下來的全部都是白京這樣的人,那這場大戰,打得值不值得。」
紅袖妖君眼神複雜道:「從來不應該做得最多的,反而吃的虧最大。」
西陸說道:「但是會去選擇這麽做的,又恰好隻有大祭司這樣的人。」
紅袖妖君笑了笑,隻是很苦澀。
「其實我還有一個問題,既然你都能把父皇請來,那麽大祭司怎麽會死?」
西陸忽然開口,但問出這個問題之後,不等紅袖妖君回答,西陸就自己知道了答案。
自己父皇出現在這裏,誰死誰活着,就自然是他說了算。
沒有救下大祭司,就是說明他也想大祭司去死。
「可爲什麽?」
西陸不解地說道:「他不是父皇最信任的人嗎?」
過去那些年,誰都知道,大祭司是妖帝最信任的臣子,不管發生了什麽,大祭司都是站在妖帝身邊,沒有一點動搖,在所有危險的處境裏,如果說妖帝隻能相信一個人,那麽就隻能是大祭司。
但如今來看,這些都是假的嗎?
妖帝竟然一直都想等着大祭司去死嗎?
「信任這種事情,但凡有了懷疑和裂痕,就會無限蔓延和擴大,景祝對于這一次大戰太急迫,和我的關系太不尋常,我雖然知道他隻是爲了妖族,但不是所有人都會和我一樣這麽看他。」
「他是大祭司,是妖族權柄第二重的人,他隻能永遠效忠他,即便有半點别的可能,對他來說,都是不能接受的。」
紅袖妖君說到這裏,又看了一眼西陸,「更何況,他和你見過,你們說過你娘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