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氣上掠,遇到那年輕武夫磅礴無比的氣機下落,那股最後的妖氣,算是一觸即潰,就此破碎,再沒任何可以掙紮反抗的餘地。
感受着那道強大而恐怖的氣機下落,須離已經恢複常人大小,他隻是擡頭看了一眼,然後嘴角微微勾起一個弧度。
既然注定要死了,那還有什麽好說的,接受便接受了。
“兩位趕緊離去吧,隻是今日不死,說不得明日也要死,好自爲之。”
最後的光景裏,須離看向北方,看着那遠處的兩道身影,他很清楚,隻要這兩人不想再繼續鏖戰,那麽陳朝也是不會一直追殺的。
但戰事一開,不會隻有自己會死。
“我在地下等着諸位。”
須離最後以心聲開口,說完這句話之後,沒有任何猶豫,便憑着體内最後的妖氣,直接将自己的身軀炸開,變成了一團血霧。
他很清楚,若是等着陳朝打殺自己,那麽自己那顆頭顱,是會被那個年輕武夫提在手中,前去那邊北境城頭的。
打擊妖族士氣,補充人族士卒的士氣,這是一舉兩得的事情。
所以他最後将自己的身軀徹底炸碎,就算是爲妖族最後再做一點事就是。
看着須離的身軀炸開,氣息就此消散,一位扶雲大妖,從此便成爲曆史,另外兩位扶雲大妖對視一眼,都有些說不出話來,尤其是他們想起了剛才須離最後的那幾句話。
“走吧,再打下去,運氣好死一個能殺他,運氣不好,我們兩人都要交代在這裏。”
一位扶雲大妖開口,聲音裏滿是淡然。
來過,戰過,已經付出過,至于結果如何,那根本沒什麽好說的了。
即便是妖帝陛下,也不能對他們降罪什麽,更何況,他們都還是扶雲大妖,在妖族的地位,根本也不是那位妖帝陛下說什麽就是什麽的。
另外一位大妖沒說話,隻是法相消散,朝北而行。
兩人北行離開,年輕武夫的巍峨法相也都隻是看着,并未做什麽。
其實繼續打下去,就跟這兩位大妖說的一樣,極有可能是他們都死在陳朝手上,當然陳朝也不見得會輕松離開。
甚至也有可能他也要死在這裏。
都是說不好的事情。
……
……
陳朝法相消散。
一身黑衣的年輕鎮守使大人,看着北邊那兩道漸行漸遠的大妖背影,然後朝着前面走出幾步,在一處地方蹲下身來,這裏隻有些鮮血,是之前須離自爆身軀之後,留下來的。
看着那些鮮血,陳朝伸出手在那些野草裏找到一塊獸骨,骨頭上還有些氣息殘留,是屬于須離的。
撿起獸骨,陳朝伸出手指用力捏碎,最後手中隻剩下了些骨粉,須離炸開了自己的身軀,但始終有些殘留,這塊獸骨裏,雖然不見得能看到須離這一生所學,但至少也能感受一二。
陳朝從來都是走得博采衆家之長的路子,觀千道而不走千路。
妖族的路也是路,他也想要好好看看。
站起身後,臉色蒼白的陳朝其實心情很沉重,因爲他很清楚,等到下一次出手,大概要麽是那位妖帝親自出手,和他真正的來一場不死不休之戰,要麽就是妖族真正在扶雲境裏說得上強手的,會有幾人圍殺他。
是那種類似于人族這邊的劍宗宗主這樣的存在。
前者其實依着陳朝來看,應該不會有那麽大的可能,後者的可能更大些,但他娘的問題是,如果能抗得過去後者,那麽前者就肯定會出現了。
陳朝苦笑不已,這種事情,就實打實的是因爲妖族的底蘊更爲濃厚,不然哪裏會這樣。
搖了搖頭,陳朝按着刀柄,轉身向南。
自己這裏打完了,将軍府那邊,也應該會有些短暫的休息光景了。
……
……
北境長城前,妖族和人族其實還是在僵持,妖族付出了相當大的代價,但還是沒能啃下來這塊硬骨頭。
不過大梁這邊也不算好受,不斷的消耗,對于大梁來說,是一個必須要承受的結果。
從劍宗而來的劍修們,已經戰死了數十位,其中包括那位之前劍斬柳相的甘棠老劍仙,他距離大劍仙之境隻差一步,最後到死,也未能看到那邊風景。
有些遺憾,但人生就是這般。
其餘劍宗那邊,也其實還死了幾位劍仙。
一場戰事,尚未結束之前,大概便有五六位忘憂境死于此處,要是換作其他時候,隻怕邊軍這邊肯定就要急遞給神都,但這兩年要好很多,如今雖然說不上尋常,但也不是什麽特别難以讓人接受的事情。
家底是畢竟不同了。
忘憂境死的不算多,因爲忘憂之下,死的更多。
彼岸境的修士,早就死了五十多人,而苦海境的更多,已經破百。
境界越低,便越是容易死。
可死的最多的,還是那些境界不高的邊軍士卒,他們無時無刻都在死人,一刻不停。
隻是等北邊的戰報傳出去,那些劍仙和修行強者的隕落會讓人歎惋不已,這些尋常的士卒,卻很難被人提起。
紅袖妖君看着妖族攻城,眼眸裏沒有什麽情緒,但很快又從辇車裏站了起來,身側的大祭司也在此刻驟然轉頭。
兩人都看向後方。
大祭司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紅袖妖君苦笑道:“一語成谶了。”
大祭司默不作聲。
兩人都看得清楚,那邊遠處,有個一身黑衣的年輕武夫緩慢在南下。
“鳴金收兵。”
紅袖妖君很快便做了決斷,說道:“暫歇。”
大祭司沒有反對。
于是很快便響起一道蒼茫的号角聲。
随着号角聲響起,妖族大軍開始緩緩退去。
退潮一般。
回到城頭的年輕武夫就站在那裏看着那些離去的妖族。
紅袖妖君沒有理會,隻是轉頭看着北方。
她覺得有些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