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希低頭行禮,面對劍宗宗主這位天下用劍第一人,他是打心底裏尊重。
更何況如今的劍宗宗主,實實在在做了些事情,讓人沒理由不敬重。
劍宗宗主朝着孟希揮揮手,孟希看了一眼自己師父,後者點點頭之後,孟希這才緩慢離去。
等到孟希離開之後,孟桑山感慨一聲,笑道:“看起來要不了多久,這小子就要讓整個世間吓一大跳了。”
焦新臣點點頭,對自己這個徒弟無比滿意,另外對自己這個好友,也是充滿感激。
劍宗宗主轉過頭來,看向焦新臣,問道:“青山如何了?”
焦新臣其實不太理解爲何宗主對周青山這麽上心,畢竟他境界不高,天資尋常,即便是宗主的師侄,依着宗主的秉性,也不該這般才是。
不過焦新臣還是很快回過神來,輕聲道:“這些日子收到兩封信,一封信是去北境的俞師弟寫的,另外一封則是大梁北境将軍府那邊傳來的。”
劍宗宗主沒說話,隻是這麽看着焦新臣。
焦新臣繼續說道:“俞師弟在信裏說,妖族再次南犯,将北境長城前的幾座關隘都攻破了,有二十三位劍宗弟子死于那些城頭,其中周師兄,在景山關戰死。”
“将軍府的信件内容也差不多,隻是說
那幾座關隘已經被妖族占領,咱們劍宗弟子的屍骨也就帶不回來了,若是以後有機會,會再尋的。另外對于咱們這二十三位劍宗弟子,将軍府說會按着朝廷的慣例,一體撫恤。若是劍宗不想要天金錢,大梁那邊會折算成别的東西。”
焦新臣心情也有些沉重,那二十三人的名字他看了一遍,其中有好幾個家夥,和他關系都還不錯,隻是沒想到上次一見便是永别。
“找回屍骨,那幫武夫連自己袍澤的屍首都帶不回去,還找什麽别的,劍宗弟子,死哪算哪,不拘小節。”
劍宗宗主看了一眼焦新臣,問道:“信裏說沒說青山死前殺了多少妖物?”
焦新臣搖頭道:“幾座關隘都丢了,那一戰的詳情自然也就不得而知了。”
劍宗宗主點點頭,是自己疏忽了。
沉默片刻,劍宗宗主說道:“此事暫時别對外說,尤其是對宋尋。”
焦新臣點點頭,雖說他們和周青山并不熟悉,但畢竟是同宗門人,加上又有如今弟子的關系,理應如此。
劍宗宗主問道:“劍宗前去北境的劍修,如今有多少了?”
這就是孟桑山的職責了,聽到劍宗宗主問起,立馬便說道:“一百零三人,其中有兩位劍仙,三十餘位彼岸境。”
劍宗宗主點點頭,忽然說道:“我意在那座供奉曆代祖師的大殿旁再修一殿,所有戰死于北境的劍修,無論境界高低,都在那大殿裏豎立靈
位,之後上山的弟子,除去拜那祖師大殿之外,還要再拜這新殿。”
焦新臣和孟桑山對視一眼,都看出對方眼中的疑惑,于是兩人斟酌了一番,開口道:“宗主,如此大事,是不是要在山中商讨一番再做定奪?”
劍宗宗主搖頭道:“我意已訣,你二人将此事安排下去,盡快落成大殿,之後一體事物,就讓闵讓負責吧。”
闵讓,劍宗劍仙之一,上山之前,這位劍仙,家中世代曾爲皇室掌管祭祀。
焦新臣和孟桑山還想再說什麽,劍宗宗主已經獨自遠去,隻丢下一句話,遊蕩劍宗。
“世間修士,欠世間太多。”
……
……
等到劍宗宗主離開之後,焦新臣和孟桑山對視一眼,兩人各自找了地方坐下,有些沉默,誰都沒有先開口。
這兩人交情不淺,可以說對方的任何小心思都瞞不過對方,這會兒兩人都沉默,其實都有着一個問題。
一身雪白長袍的孟桑山沉默許久,率先開口說道:“老焦,我總覺得,宗主如今所做,應該不是爲了自己那顆劍心了。”
焦新臣沒急着說話,隻是輕輕點頭。
劍宗宗主的劍道之路,其實一開始,就是劍宗所有劍修都關注的,畢竟當世劍道第一人,他們即便不能在對方的劍道之路上學到些什麽,也樂意多去關注。
有些事情,是實實在在發生在他們眼前的,最開始劍宗宗主一心練劍,除去劍道之外,任何事情都
不能讓他分心,之後被那癡心觀主以觀道祖佩劍爲由,劍宗宗主走出劍宗,去見過了那位皇帝陛下。
當時的那場大戰細節,如今也諸多不詳,但大概能猜出來,之後宗主之所以能參悟完全那完美一劍,就是當初在神都,大梁皇帝爲劍宗宗主點撥了一番。
而經過這些日子劍宗宗主做的那些事情來看,那其中言語,其實他們也大差不差的猜到了。
但是做事情有由頭,劍宗宗主之前做的那些事情,或許是爲劍道而做,但如今做的這些事情,在他們看來,大概和劍道無關。
隻從本心出發。
“宗主到底還是變了。”
焦新臣淡淡開口,隻是說出這句話之後,這位劍仙都被自己說出的這句話吓了一跳。
世間的大修士,或許經曆不同,機緣不同,但走到世間高處,其實有一點是相同的。
那就是這些大修士,從來都是心智堅韌之輩,是怎麽樣,便是什麽樣,此生都很難有事情能夠改變他們。
就好像是當初的無恙真人,都已經到了那個境界,卻還是放心不下癡心觀,不管如何都要歸來。
這樣的大修士,堅持許久的事情,若是一旦變化,其實很多時候就意味着道心崩潰,可如今的劍宗宗主,更像是在那如夢初醒一般。
孟桑山說道:“陳師弟去北境之前,我曾問過他,好生修行爲何就不行,偏偏要去那般險地。”
“陳師弟如何作答?”
焦新臣也
有些好奇。
孟桑山沉默片刻,輕聲道:“陳師弟說,枯坐劍宗八十年,習出了個劍仙境,但卻不如八十年前,學得第一劍時,一劍斬落一棵雜草快意。”
“所以陳師弟說要去北邊看看,到底在那邊能不能找到快意。”
焦新臣說道:“按着北境如今這個局勢下去,隻怕陳師弟也很快就要死在那邊。”
孟桑山點點頭,但又搖頭道:“如果陳師弟最後能找到屬于自己的快意,隻怕死對他來說,其實沒有任何可以害怕和後悔的。”
焦新臣沉默許久。
孟桑山忽然皺眉道:“老焦,你他娘還有個弟子在!”
身爲好友,他如何不知曉焦新臣的想法?
“之前一直都在想爲何小郁練劍這般吊兒郎當反倒是能走到那一步,猜測了很多,但現在不打算猜了,這種事情,祖師早就說完了,劍道千萬,氣象萬千。自己走自己的路即可,如今我就是想去北邊看看,不爲别的,就是好奇,好奇那幫武夫年複一年這般死人是怎麽熬下來的,至于孟希,你是他長輩,你替我照拂一二。”
焦新臣很快便下了決定,沒有給孟桑山再勸說的機會。
“我馬上去向宗主辭行。”
孟桑山卻站起來,攔住焦新臣,“老焦,我這一生沒什麽不可以沒的,但沒你這個朋友是真不行,你既然決定要去,我也走一趟,不爲旁人,就爲你焦新臣!”
焦新臣沒有多說,隻是點頭道:“
好。”
孟桑山忽然拍了拍焦新臣,笑道:“老焦,找了個自己都說服不了的理由騙人,有意思嗎?”
焦新臣沒反駁,隻是說道:“真的想去看看。”
但不隻是想去看看。
「上個月實打實寫了十八萬字,每天六千,兩章的時候就是一章三千,一章的時候就是一章六千,這個月正确寫二十萬,但是今天這章有點短,算是每個月一天的假期。」